“这几天也没机会问你,你怎么到江西了?”漫漫长夜,舜华待得有些心慌,想要说说话,证明彼此的存在,才能主人安心。

“说来话长,五月,河南水灾,黄河、淮河多处决堤,河运中断。朝廷准备赈灾,要从南方各省调粮。

我受大兄委托,出来筹集粮草,一来预备赈灾,明年春夏,才是赈灾的关键时期,我先来打招呼,看看各地准备情况。

二来,组织运粮北上,平抑京畿粮价。

京师有通州仓,倒不至于断粮,但粮商们囤积居奇,已经开始惜售,引起市面恐慌。

赈灾还是后面的事,缓解京师因粮食引起的紧张局面,才是眼前的大事。

我本来要去湖广,接到你的信,才改道江西,诚如你信上所言,鄱阳湖周边地区,受灾较轻,还有粮可图。

刚到九江,就被吴知府给拦下了,盛情难却,只得滞留几日,却不想就遇到了袁小姐,真是……”

王衍爵想说“缘分不浅”,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忙打住。

舜华笑了笑:“还好王公子滞留在此,否则,舜华今晚要喂大虫了。”

“袁小姐,你不怕吗?”他好奇地问。

“不是有你在么,我怕什么?”舜华很好奇他会提这种问题。

王衍爵:……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说到彼此信中提到的情况,王衍爵讲了他一路南来的见闻:“船到徐州后,运河时有溃决,只得弃舟登岸,如此时船时马,沿驿站而走,才得南来。”

如此辛苦地南下,看来他族兄在朝中所受压力不小。

“是啊,二月京察,皇上罢黜了顾宪成、高攀龙等一批吏部官员。五月中原水患,这些人就大肆鼓噪:说是皇帝失德,内阁无能,上天才降下水患以警世人。”

自从董仲书把皇帝与上天联系在一起后,历代皇帝固然享受到了,高高在上的“天子”权利,却也因为把自然灾害,视为上天对皇帝执政不力的惩罚,而倍受责难。

有了灾害,皇帝要先下“罪己诏”,然后才开始赈灾。

执行皇帝命令的秘书处——内阁,当然要跟皇帝站在一起接受朝臣们的弹劾。

当今万历帝,因为立储之事,懒得跟朝臣吵架,选择在后宫躺平,所以,承受压力的,自然是内阁诸臣了。

“如今漕运中断,就算有粮,你如何运往通州?”舜华听那些朝堂之事,如听天书,她只能关心身边的事。

“尽人事,听天命。”王衍爵苦笑,一张俊脸随着篝火的闪烁,明灭不定,“南下时,想着只要有粮,运河总有通航之日,现在看来,却是连筹粮也难了。”

二人沉默。

这样的大灾,就是前世,也要倾举国之力救援。这时代,没有汽车火车,漕运又中断,要想大规模地往北方调粮,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舜华梳理了一下思路,她前世做外贸,走的都是海路,这时代就不能走海路吗?

“其实,”舜华习惯性地,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本子和碳笔,却发现篝火的光亮不够,只好收起来,直接说。

“先说粮食,南方是不缺粮的,官府的常平仓有粮,各乡的社仓有粮,各地的大粮商,更是屯了不少的粮食。

社仓的粮食,关系到社会的稳定,不能动,常平仓的粮食,总能调出一些来,各地的大粮商,只要出钱,总能买到。

再说运输,漕运不通,为何不改走海运?南阳、荆州、湖广、江西的粮食,直接到松江出海,换海船,沿海岸线北上登州,从登州到天津卫,再走运河直到通州。

第三,通州仓是有粮食的,只消有船能往北方运粮,就能消灭物议,稳定粮价。”

王衍爵越听越心惊,这是一个从未走出过瑞昌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吗?

“袁小姐对沿海的地理竟是如此熟悉?”他瞪大眼睛,一双刀眉不自觉地皱起来,连往火堆上加柴都忘了。

岂止对中国沿海熟,本小姐对全球的航线都熟,舜华心中十分怀念,那是她前世吃饭的技能。

“读书而已!”舜华一句话带过,又问他,“王公子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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