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族长的大儿子袁鸿禹,三十岁考中进士,被分到礼部观政。
如今年近四十,还是个未入流的大使,代行主事的权利。
就是说,既要做六品主事的工作,却不给转正。
却是最清闲不过的职位:礼部主客清吏司主事,主要工作就是接待前来大明朝贡的蕃使。
如今的大明,一年也来不了几个蕃使,所以,袁鸿禹闲得,如同在混吃等死。
这样的清水衙门,连冰敬炭敬都收不到,还要靠老家帮衬。
袁鸿禹在北京租的房子,是一个小院子,三间正房,左右各一间厢房,大门口两间倒坐房。
他两口子带着两个儿子,请了一对老夫妇守门兼做粗活,住起来还算宽敞。
如今,袁族长带着四个小厮,棋姐儿夫妇带了一个丫环,一个小厮,家里一下子就拥挤不堪,住不下了。
袁鸿禹很惭愧,他在京当了八年官,如今老父来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急切间,只得把袁族长一行人,安排在胡同口的客栈里暂住。
袁族长也很无奈,他做过官的人,最理解儿子的处境。
望着跪在他面前,清瘦的儿子,他温言劝道:“起来吧,只怪阿爹没有早日来京,我儿没有家族扶持,能在京城站住脚,已很不易。”
他掏出一叠银票,想了想,分成两份,递给儿子:“这一千两,给赵氏做家用,我两个孙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亏待了。
这两千两,你自己留着,同事、同年、同乡之间,多多走动。
当今张阁老,也是咱们江西人,咱们不求他提携,从同乡间得些消息也好,知道哪里出缺了,才好去活动嘛。
如今,咱们就是端着刀头,也找不到庙门。”
袁鸿禹惭愧地说:“儿子无能,劳阿爹操心了。”
“不怪你,要不是华姐儿给了你三弟一桩生意,咱们家也没钱帮你。”袁族长说。
说起来,袁鸿禹跟袁秀才年龄相当,从小一起读书,一起长大,直到他去白鹿洞书院读书,才分开。
以前,堂兄弟两人也常有书信往来,如今却天人永隔,只让人能感叹世事无常。
又听阿爹说起袁秀才去世后,华姐儿所做的一件件大事,连袁鸿禹都惊得连连发问:“真的?真的?”
在袁鸿禹的家里,棋姐儿也在跟她阿娘赵氏谈心。
赵氏的娘家在赣南赣州府,她一个阿哥,跟袁鸿禹是白鹿洞书院的同学,有此关系,她才嫁到瑞昌,成了袁家长媳。
棋姐儿离开父母已经七八年,对父母的依恋之情早已淡薄,跟两个十二岁和八岁的弟弟,还没有跟秉生亲。
赵氏一腔慈母心肠,却得不到女儿的回应,心中对女儿的愧疚之情更甚。
“你也莫怪爹娘狠心,把你留在家里,一来,你是长房长女,留在阿爷身边,替我和你阿爹尽孝。
二来,咱们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租的这个院子,还没有你在袁家村住的院子大。”
棋姐儿想起舜华,比起舜华,她还有阿爹阿娘在,她有何不满足的呢。
她反过来安慰赵氏:“阿娘,女儿没有怪您和阿爹。
阿爷常教导女儿,说阿娘和阿爹在京城生活不易,女儿是老大,应该体谅爹娘。
女儿在老家也很开心,村子外的山坡上,有一片茉莉花地,一年之中,有大半年,村子里都是香的。
阿爷待我极好,还陪嫁了女儿一千亩地。
如今女儿家里吃的大米、菜蔬、鸡鸭鱼羊肉,全是庄子上的出产。
幺叔幺婶待女儿也好,女儿出嫁时,幺叔悄悄给的压箱底银子,就有五百两。
堂弟秉生也很好,虽然顽劣,却从未欺负过女儿,待女儿如亲姐。如今也在白鹿洞书院读书,他算起数来,可快了……”
提起袁家村的家人,棋姐儿满脸幸福。
赵氏亲眼见到女儿幸福的模样,才相信她过得比自己好,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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