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流星缓慢地将停在报告上已经彻底僵住的手指挪开,藏回了桌下,她每呼吸一次,就感觉心口疼了一点。
但许宁才不管她有没有办法呼吸,心口疼不疼,语气冰冷又残忍,字字锥心。
“你身边现在不是有很多厉害角色吗?”
“杜家两个男人为你妈要死要活,你倒是比她更会爬床!”
“居然连残废都不放过!”
许流星指尖不停抠着手背,她意识不到自己的指甲是前所未有的尖锐,更意识不到血腥味并非来自报告上的朱批。
尽管如此,她仍是冷静地维持着那份虚伪至极的修养和礼貌:“您说我什么都可以,小九他是小桉,您不能……”
“小桉?”许宁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小桉死在了赵家寨子,早已成了一堆枯骨。”
“你拿谁来糊弄我,都不该拿那么一个脏东西来。”
“我对你坏,可小桉对你好不是假的,他都死了,你怎么还能心安理得活着?”
许流星张着嘴,说不出话,眼前甚至不再有完整的画面,只能静静聆听许宁单方面的残忍输出。
“你背后那些人,拿小茴要挟我。”
“论及卑劣,你更甚于她。”
“许罪,想威胁我?等下辈子!”
许流星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过无数种可能。
作为杜家长子的季迟舟背叛了许宁,或许是为了争夺财富,或许是为了女人。
或者季迟舟道貌岸然欺骗了许宁,害她被叶靖休弃,名誉扫地,不得已匿名远走。
或者其实根本就是一场豪门之战,而许宁只是权欲斗争下可怜的牺牲品。
无论哪一种,都足够让许流星相信她,原谅她,弥补她。
她唯独没想过,自己竟然不是她的女儿。
她感觉自己被彻底撕碎了。
破碎的肉体残渣是没有思考能力的,暂未停歇的脉搏旋律只是生命消逝前的最后一场悲鸣,它们没有垂死挣扎的余地。
热牛奶和热可可被送来时,许宁已经离开了。
尽管大脑已经空白,情绪已经麻木,但许流星的阅读理解能力还是很好,或许也得益于许宁不肯与她多说一句废话。
突然知悉残酷真相,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有如死的寂静一直蔓延,耳边细细密密的谈话声都朦胧成一团听不真切的杂音,她独自坐在窗边,视线飘忽于脚下的一片辉煌。
这个城市陌生得可怕,残忍得可怕,是希望的开始,也是命运的终结。
她端起热可可,小抿一口,浓重的甜味裹挟舌尖,侵袭进喉,还未及下咽,便从胃里翻涌出一滚难捱的腻,许流星迅速起身,仓皇失措地跑进卫生间。
砸进去的鲜血像一朵朵空气云,迅速升腾到表层开出一片丝状的花,一阵呕吐后,马桶里沉淀出触目惊心的火,是要把她焚烧成灰的烈。
许流星虚弱地笑了笑,扶着墙站起来,拨动抽水马桶,把一切狼狈痕迹归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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