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秦楼楚馆也忌讳寻人问路之事,一来是怕说漏了嘴,让恩客被仇家寻到;二来则是姑娘们过的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无心掺和旁人恩怨。

但看她这可怜的模样,难免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声音脆如莺啼:“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茉秋忙扯扯那姑娘,示意她不要多嘴。

那姑娘却不以为然,大大咧咧道:“漪夏没那么多顾虑,就是冲他长得俊,喜欢他!能帮到这位公子便最好不过。”

第一次被姑娘家如此直白地说出“喜欢”二字,顾栩念险些没绷住,顺势作雀跃状:“漪夏姐姐声音好听心地也好,一定会有福报的!”

嘴甜了两句她才道:“家兄名叫胡寄,姐姐可有印象?”

她才一说出这个名字,叽叽喳喳的姑娘们纷纷缄口不言。

顾栩念心说有戏!看这反应定是见过的。

韶春细长的眼睛眯起来,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忽地笑了:“编谎话也要便圆一点,胡家二爷下面可没有弟弟。”

话音刚落,漪夏便在她腰上呵痒,口中啐道:“说什么腌臜话,没有弟弟来咱们这儿做什么!”

姑娘们彼此挤眉弄眼,顾栩念一脸茫然,没想到家中有无兄弟这种事他都会拿出来说。

胡寄上面有个哥哥,据说自小就是知书识礼,可惜十二岁那年下学路上掉进冰窟窿里,捞上来时人就没了。家人悲痛之余对次子格外溺爱,于是胡寄不学无术便罢了,还被惯出了一身的毛病。

有传言说是胡寄要大哥陪他去湖上钓鱼,胡家老大下了学急匆匆地跑去赴约,书匣太沉步子便重,自己踩碎了冰面才出的事,胡寄就没心没肺地自己玩到了天黑回家,家里人问起他大哥下落才吱声,不过年岁久远已经不可考据。

顾栩念被她们一说才想起来这档子事,反应也快,当即圆道:“不是亲兄弟,我姓顾。我爹是他二舅,关系还算亲厚。”

她辈分记的乱,却也知道胡寄既然是外姓,那能跟顾家扯上关系的必然是母家,胡编的身份张口便来。还从身上摸出了家中印信在韶春眼前晃了一晃。

印信是真的,不过是主家的,而按她说的身份应该是旁支。好在姑娘们也分辨不出真假,更不知其中区别。

韶春狐疑地看了看那枚印信,刻工精巧,不像赝品,只得暂时打消了疑虑。

“胡二爷以前是来过,不过后来总愿意往沁贵坊跑,”韶春翘起蔻丹染过的指甲,依旧笑得风情万种,“也是,男人嘛,都是见异思迁的货色。”

顾栩念乍一听这坊名还没反应过来,心道这地方听起来像是卖胭脂水粉的店铺,难道是胡寄还有涂脂抹粉的癖好?

那该是何等的有碍观瞻……

只是想一想,她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或许是看顾栩念表情太过勉强,漪夏还当她是被韶春骂了进去自尊心受挫,于是安抚道:“沁贵坊玩的是赌妓的噱头,不过那地方小少爷还是不去的好。”

“没有‘引路人’,又没有‘敲门砖’,沁贵坊就算放他进去,顶多也就是玩两局骰子,”方才细声细气的姑娘摇了摇缀着绒毛的小扇,对漪夏说话,“不会做他的生意。”

沁贵坊说破天也不过是给有钱人消遣的地方,有钱便是大爷,只要银子给到位,“敲门砖”自然遍地都是,任君去捡。

这姑娘观察许久,顾栩念看上去没有要花半两银子的意思,虽然谈吐之中难掩贵气,却难说是不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

“冬芸!”这次是韶春打断了她,微微摇了摇头。

顾栩念敏锐地察觉到了冬芸差点说出什么秘密,但她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多时间,此时如果追问沁贵坊的事,说不准会惹人生疑。

“可是我找不到他,娘亲定会责骂我……”顾栩念观察了这半天,目测没有与自己体态差不多的姑娘,不知是不是正在接待别的客人,于是面带惆怅地冲她们施了一揖,“多谢各位姐姐了。”

胡寄既然不掩饰自己难以启齿的龌龊癖好,想必也只会照顾特定几位姑娘的生意,韶春茉秋她们不会有太多机会伺候,再多的消息恐怕也打听不出来了。

顾栩念好歹还懂些规矩,想了想便从怀中摸出二两银子,递到韶春手中。

冬芸拿话刺她穷酸,顾栩念又何尝听不出来,干脆顺着她的意思装作囊中羞涩,犹犹豫豫道:“我家里不给多少零用钱,姐姐们千万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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