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后院,香罗软帐中,林秋晚鼾声震天,这两日因沈清澜的事焦心不已,体力不支。黄昏时便瘫倒在床榻上,即使睡得再沉,梨白棠雪也不离身。

卧房北侧有张罗汉床,沈清澜的闺房极少待客,床也成了丫鬟沈梦的卧具,熬了一整天药,还不小心烫到手,在林秋晚鼾雷声中,沈梦睡得更沉,沉到小姐几时出门也不知。

院门外有老妈子在拼命砸门,扯着嗓子喊到口干舌燥,也没喊醒屋内两人。前院小厮又在后花园催得紧,不能破门而入,老妈子心急如焚。

一片红叶从隔壁院中飘出,随后两片、三片……

隔壁并没种枫树,这个时节又哪来的红叶,老妈子疑惑中扫落肩头的红叶,一头雾水。

红叶雨中,隔壁整扇木门从门框挤出,碎成几半,沈清澜从门后飞出,落在青石路上。

老妈子是来请林秋晚去前院主持大局,自家小姐出现,也不需再请林姑娘,急声道:“小姐,您快去前院瞧瞧吧,书房突然塌了,老爷还在里面没出来呢。”

沈清澜回头,半张脸露出火焰灼烧过的伤痕。毛骨悚然,如见修罗梦魇。

老妈子没见过这景象,惊吓过度,晕厥倒地。

沈清澜葱白手指抚摸半张惨不忍赌的脸,笑得花枝乱颤,阴阳怪气道:“这世间的人还是这般胆小。”

一点红芒从院中飞出,随后红叶如雨下。

沈清澜漫卷衣裙,跃上屋檐,在叶仙子手中吃了亏,不敢正面交锋,落在屋檐上,回眸深情望一眼叶仙子的院子,借着月光,沉入后花园池塘,惊扰几尾浮水的红鲤。

“红袖。”

叶仙子在房中轻喊一声,刺入白墙三寸深的红袖化作一点红芒,飞回房中。盆中泡脚水已凉透,赤足踏出木盆,每走一步,脚下便有几片红叶生出。从房中踏入院落,红袖始终随在身侧。

院门口只有个昏死过去的老妈子,叶仙子卷一袖墙角矮渠中的冷水淋醒老妈子,转身踱入房中,掩上房门。与沈清澜院子相隔的那道墙已形同虚设,破砖烂瓦散了一地。

老妈子被冷水浇醒,眼前狼藉映入眼帘,拼命去揉眼眶,试图说服自己方才撞见邪祟,蒙了眼,深宅大院总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明日得去青云观好好做场法事,请个平安符回来镇镇邪气。有天师在心底撑腰,神鬼都不惧,倚着墙角支起身子,甩去脸上水渍。瞧见那堵虚设的墙,快步迈入小姐的院子。

小姐房门虚掩,老妈子趴在门缝瞧上一眼,房中灯影绰绰,底气十足的鼾声,就如青云观山顶那顶铜铸的洪钟,霎然间灵台空明,得见真我。

“林姑娘。”老妈子先是在门外喊一声,等上片刻,门内没回应,才推开房门。

林秋晚霸占沈清澜的软塌,鼾声振振。瞧见软塌上的梨白棠雪,老妈子也不敢去喊林秋晚,生怕惊扰到她,给自己来个透心凉。老妈子眼珠转动,在床榻上没瞧见自家小姐,心中一惊,刚才所见又被翻出,慌忙将罗汉床上的沈梦摇醒。

“快去把林姑娘喊醒,小姐出事了,老爷也出事了。”

老妈子这一声咋呼,林秋晚从软塌上弹起身,双眼未睁,棠雪梨白刺向老妈子。

老妈子哎哟一声瘫软在地,林秋晚此时才睁眼,瞧见灯影下吓得骨头酥软的老妈子,在半空翻转身子,落在地上。扭头望一眼软塌,未见沈清澜,神色紧张,“你家小姐呢?”

没了林秋晚的鼾声作伴,沈梦也悠然转醒,迷糊中听见林秋晚问小姐呢,双眼瞪得浑圆,将目光投向软塌,自己睡前小姐就在踏上,此时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老妈子想起沈清澜那半张脸,双瞳涣散,神色痴癫,不敢再回想,痴痴道:“方才有小厮来报,说是书房突然坍塌,老爷还在书房没出来。我刚才来后院找您时,遇见小姐从隔壁院子出来,半张脸……”

林秋晚飞身落在老妈子身旁,梨白横在她身前,“清澜半张脸怎么了?”

有红叶从院中飞来,铺出一条窄路。

“那人不是沈清澜。”叶仙子一袭红衣踏在红叶铺成的窄路上,仙姿玉质。

林秋晚枪头指向叶仙子,咄咄逼人,“你这话是何意?”

月色清凉如水,叶仙子在院中沐浴月光,抬手,弹响手中红袖,红袖在动,地上剑影也在动, “你从白桦林带回来的并不是沈清澜。”

林秋晚心思动摇,握梨白的手松了又紧,低头,望向一脸无辜的沈梦。这两日一直是她照顾沈清澜,她自幼与小姐同吃同眠,清澜的任何变故都会被她察觉。

沈梦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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