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刚好走到此处,听着女孩是遂远口音,漆黑的眸子干净纯粹,充满了惶恐,突然间,便勾起了他记忆深处的一个人。
当即便走过去扶起那个女孩。
那人牙子一脸得意,正拿出钱袋往外掏银钱,见来了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的穷酸少年,连话都不愿说,便朝着官差使了个眼色。
官差与人牙子早就串通好了,吆五喝六地走过来:“干什么的?”
江川不言,从怀里拿出了尚方书院入学令递过去。
官差不识字,见他掏出的是官府的公文,不敢轻视,递给了旁边的头儿,头儿大字不识几个,见下方盖着六部大印,以为是什么背景不同凡响的大人物,赶紧将人牙子赶走,恭恭敬敬将老人的尸身交给他任由处置。
江川花了点碎银子买了口薄棺,叫人将老人的尸首放进棺材,又寻了一地藏了老人。
小女孩年纪尚小,只是哭,问了名字,才知叫百香。
江川问:“你家中可还有亲戚?”
百香抽抽噎噎道:“林县还有个姨娘,家中也遭了灾,不知现在如何了?”说着又默默流下两行眼泪。
江川见她十分可怜,尤其是说起洪水来时,说她抱着大树险些被冲走,又让他想起了心底的那个人。
见她年纪尚小,不放心叫她一人去林县寻亲,便送她过去。
起初百香有些忌惮他,后来发现这大哥哥虽然寡淡不爱说话,但人却极好,宁可自己啃着冷饼子,也给她买包子、糖葫芦。
东阳与林县百余里,从水路需走三日。
百香的姨娘家,受了灾难,举家去了外地,如今刚刚回来,也不富裕,新修了三间房子,倒也宽敞,托人打听到姐姐在洪水中遇难,这几日正难受,忽见百香前来投奔,急忙跑出来,抱头痛哭。
百香有了落脚点,江川的心也便放下了,又担心百香寄人篱下受委屈,便悄悄在她口袋里悄悄放了些银两傍身,乘着百香的姨娘去厨房烧茶水的时候,不辞而别,等百香追出去来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身影。
江川撑着筏子,继续往北,心却比之前沉重了许多。
原本还想去一趟利州,可绕道林县,便耽搁了几日的行程,算算怕时间不够,便径直向北。
瑨国水网密集,到了平州之后,河流便稀疏了,他便弃了竹筏上岸,跟驿站借了马,纵马西行。
风餐露宿,日夜兼程。
一个月后,终于抵达了玉州。
到了这里才发现,迎面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白天,阳光明媚,白云苍狗。夜晚朔风凛冽,暴雪肆虐。
这天傍晚,天格外的冷。那玉门山下驿馆的守门人,从屋里探出脑袋四下看了看,摇摇头叹息一声,嘴里念叨着时辰已到,正要关门。
突然,从风雪中,跃出一匹马来。马上坐着一人,灰布衣衫,头裹风帽,背着行囊,到了门口时,勒住缰绳,伴随着马匹的一声长嘶,跳下马来顺手从怀中掏出‘尚方书院’入学令。
来人正是江川。
守门人眼睛一亮,跟着便长舒一口气,接过入学令看了眼,说道:“好险啊!上头交代了,过时不候,再晚一会我就关门了。”
他说完,将江川引进驿站,又兀自摇了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太可惜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江川愣了下,忍不住问道:“还有人没到?”
守门人点点头,一边转身关门,一边说道:“还有一位,看来是赶不上了。”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响起了一阵银铃声。
一辆豪华马车正不紧不慢地向驿站驶来,马车四角的银铃叫风吹得乱颤。一直到门前,驾车的小厮才缓缓将马车停住,跳下来敲了敲车窗。
“知道了。”一个懒懒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厮拉开车门,打马车里走下一名裹着狐皮大氅的少年,他抬头看了眼已经将门关了一半的守门人,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天还没黑,急着关门上炕啊?”
跟着又看到守门人身后的江川,笑嘻嘻地抱拳道:“咦,这不是锦鲤么?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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