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中国南方许多城市一样,C城的梅雨季节闷热潮湿,无风的时候,憋闷得人几乎想要发狂。

已经是下半夜了,没有一丝风,夏冰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在枕边摸索着,找到白天在学校里派发促销广告时留下的塑料扇子,哗啦哗啦使劲儿扇起来。

也许是被她过度用力的扇风声吵醒了,与她顶头的床上的女孩儿不满地嘟囔道:“别扇啦!扇也没用,好不容易刚想睡着,又被你吵醒了!”

可夏冰不想理会那么多,她的背心早就湿透了,于是继续用力地扇着风。

那女孩儿极其不满,使劲翻了个身,碰掉床头的一摞书,在寂静的黑暗中发出一声巨响。这下,所有人都被惊醒了,于是,有人开始抱怨,也有人起身上厕所,一时间大家都没了睡意。

女孩儿们坐在黑暗中,开始七嘴八舌地抱怨学校不人道,这么热的天,宿舍夜间还要断电,连个电风扇都不能用。不知是谁说起下学期要搬宿舍的事,女孩儿们便又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起有关大学城的种种传闻,有桃色的,也有可怕的,渐渐没了正形儿,后来终于变成了笑话和八卦。

夏冰默默地听着室友们聊天,依旧不停地扇着扇子,她向来没什么渠道了解新闻,所知道的大部分也都是从室友那里听来的,所以这种场合,她从来插不上话。她只是默默地发愁,下学期,她们系要全部搬去大学城。一方面住宿费会贵上一倍,另一方面,来回的交通也是问题。虽然顾丽君让她在学校不要太节省,可终究能给她的生活费有限,照现在的水平已经没有什么结余,如果下学期搬到大学城,恐怕会更加拮据。夏冰也想过打工,可是所有来钱的工作都只要那种开朗活泼,能说会道的女孩儿,像她这样笨嘴拙舌反应迟钝,怎么也学不会忽悠人的,每次都被老板毫不留情地开掉。她也试过接一些补课的兼职,可她又一向清高固执,惯不会讨好家长,除了认真给孩子讲课,还严厉纠正孩子们身上各种不良学习习惯,于是那些孩子见了她多半情绪抵触,骄奢惯了的甚至明着和她作对,于是几次之后,家长们便也觉得这姑娘不行,不想着怎么提高分数,净管些没用的,于是家教也总是做不长。如此几番打击下来,夏冰很是失落,觉得自己在谋生方面真是百无一用。

窗外夜色渐淡,寝室里的聊天声慢慢低下去,女孩儿们渐次睡去。夏冰躺在床上,依旧摇着扇子,满腹心事不知该怎么办。

祁震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对着电脑熬了一个晚上。他疲惫地站起来活动变得僵硬的脖子,看见从窗帘缝隙里透进一屡淡白的晨光,于是拉开了窗帘。

时间尚早,庄园里空无一人,成片的植物葱茏茂盛,集体静默在庄园里,像是全都睡着了,没有一丝动静。金色的亮光从东方稀薄的云层后面散射开来,把空气中充沛的水汽变成了一团团纤柔缥缈的晨雾,这光景预示着今天将会是个久违了的晴天。

祁震起了兴致伸手推开窗,不料迎面扑来的却是湿热气浪,他忘了,这还是梅雨季节,窗外看似靓丽的景致事实上只是在连日的闷热里煎熬罢了,哪里会有他期望中的干燥和爽快。

祁震闷着头走回写字台边,房间里空调温度已经打到很低,可他还是觉得胸口一阵阵憋闷。

供应链的项目,他蓄力已久,原本希望借此机会进一步巩固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却不料在项目即将开始时被迫让权。徐敏同他谈起这件事时,脸上挂着轻飘飘的微笑,凭着几张与SR谈判拟定的合作细则就把一切决断权交给了徐奚文。那一刻,他只觉得被人迎头一棒,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徐奚文这么玩儿了一把。

祁震把连夜整理的项目资料,保存在U盘里。看看窗外的天色,晃晃悠悠地走进浴室。

六点钟,春晓和陈娇起床准备早餐。往常,吴妈总是一早过来帮忙,但最近仿佛有些起不来,也许是年纪大了,有点熬不住这样闷不透风的天气。陈娇嘟嘟囔囔抱怨着,看墙上的挂钟指到六点半,便立刻丢了手头的活儿,颠儿颠儿地跑去叫她心心念念的祁总起床。她轻手轻脚地走上3楼,站在祁震的房门外面尖着嗓子叫了几声,往常总能听到应答,可今天里面却没有动静。她觉得奇怪,试着转动把手。

房间里窗户开着,冷气跑掉了一大半,有些闷热,床上没有人。陈娇走到写字台边,看见电脑还开着,于是一边小声试探着问“祁总?你在吗?”一边朝浴室走去。浴室的门半掩着,陈娇侧身朝里面张望,顿时看直了眼:祁震闭着眼睛,赤身裸体地半躺在浴缸里,仿佛是泡澡的时候睡着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扶墙,却把门吱的一声推开了。陈娇连忙倒退着向外跑,慌乱之中绊到了写字台边的电源线,把电脑扯掉在地毯上。

“谁?”浴室里传出祁震的声音。

陈娇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把电脑捡起来放在写字台上,草草地看了一眼屏幕边缘裂开的缺口,匆忙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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