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直下到黄昏才停歇。
次日，天还阴着，不过已不下雨了。
颜珠儿踩着泥泞的烂泥街去了安家营的马木匠那儿，让他给自己做一只浴桶，回来时经过朱婆家门口，发现屋中有滚滚浓烟冒出，以为是屋里着火了，便进屋去瞧，却是朱婆在里头烧香拜佛。
神像前一个大铁盆，不知烧了多少的纸钱，烟火缭绕，颜珠儿才一入屋就被浓烟呛得狠狠咳了一通，眼泪鼻涕俱下，朱婆却能安之若素地在浓烟里求佛，委实厉害。
颜珠儿细看朱婆所拜神像，不是她所熟悉的佛祖，亦不是观音，更不是三清，而是个赤面凶相，手持大刀与巨蛇的陌生神像，供桌上所奉的供品除了鸡鸭鹅，还有一碗猩红的血。颜珠儿的眉头不由一皱。
“朱婆，你这回拜的是哪路神仙啊？”颜珠儿被浓烟熏得胸口发闷，脑子嗡嗡的。
朱婆面色郑重朝那神像拜了拜，起身来，言之凿凿，“这是通天神，法力无边，上通天下通地，追随他，死后方可不堕阿鼻地狱。”
“先前可没听说过有这路神仙呀。”颜珠儿同朱婆到了佛堂外，浓烟散去，再度呼吸到新鲜空气，整个人好似活了过来。
朱婆神神叨叨，“神道早有，只是我与神道的缘分近日才到。”回头看向颜珠儿，张了张口，似有些不好意思，“珠儿，你能借我些银两吗？”
颜珠儿诧异，“朱婆，你借银子做什么？”她知道朱婆这些年攒了不少银子，前两年还说要拿这笔银子为自己做一口好点儿的红漆棺材，置办寿衣之类，此时却来找她借钱，莫不是已将那笔棺材本给花了？
朱婆目光微闪，“我交了个入教费，又请来了神像，手里的银钱就都花了，如今差了些洗罪钱，你能否借我些？”
“什么钱？洗罪钱是什么名头？”颜珠儿不解。
朱婆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做的那些行当你也知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死后必下阿鼻地狱，而今有缘入了神教，便有洗清罪孽的机会，只要几十两，就可以了。不过你放心，我是不敢奢求得道成仙的，毕竟那要的银子不少。”
颜珠儿大概听明白了，要想加入通天教需先交一大笔的入教费，之后就是请神费，再就是洗罪费，只有经过这三道考验，这个人身上的罪孽才能洗干净，但是若要得道成仙，又是另外的价格。
“要借多少？”
朱婆想了想，伸出了一只手，担心颜珠儿不借，忙又解释，“我罪孽深重，要洗的次数定然比旁的人多。”
颜珠儿皱起眉头，“五两吗？这未免也太多了。”
哪知朱婆摇了摇头，“是五十两。”
颜珠儿几乎要叫出来，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五十两实在太多了，你知道的，我母亲的情况不容乐观。这样吧，我先借你十两，但前提是你得带我去看看他们怎么给你洗罪的。”
朱婆听她肯借钱，满口同意了她的要求，还劝颜珠儿为了母亲也应该加入通天教。
关于通天教，颜珠儿近来倒是听说过一些，说什么哪家突然闹鬼，夜夜有血掌印出现在大门上，家中人一个接一个发了疯，最后是通天教救赎了那一家子。还有就是谁谁谁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就快死了，是通天教的神使一颗神丹妙药把人救活了云云。
外头把通天教传得神乎其神，颜珠儿听了也想见识见识。如若真有神药，她也想给母亲求两颗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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