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天天做神仙豆腐,留下的痕迹可太多了,屋子不能让人摸进去,沈金这样的小孩也不行。

三叔三婶要是盯上了,多问几回,早晚能摸出门道。

沈宁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转头去看沈金,被沈安扯了扯:“不是说他一定会这么干,是与其费劲防着,还不如让他没功夫也没心思干别的,等过两天,让他们都觉得油渣已经没了,自然就消停了。”

沈宁还是不大高兴,不是不高兴给沈银沈铁吃,两个小堂弟帮忙干活她给东西吃,既不白给,也不至于看着他们哭,不是不能接受。

她就是不乐意给沈金吃。

不过她想想自家大嫂娘家的秘方,再想想大嫂每天去那么远摆摊回来还开地,晚上累得躺在床上就不想动弹了,半夜还要起来做豆腐。

沈宁也不说话了,她撅了撅嘴回屋后开荒那一处,沈金看他们兄妹俩不知嘀咕什么,一直盯着瞧,这会儿被沈宁看了个正着。

沈宁哼了一声,拎着自己的小石锄头也开荒去了,锄了两下,看看沈金那边的进度,沈宁黑着脸道:“别以为在那玩一天泥巴我二哥就给吃的,开得太少了不给。”

当真准备玩一天泥巴的沈金身子一僵,这下终于不装聋作哑了,抬头看沈宁一眼,放弃,转头问沈安:“沈安,开多少才给油渣?”

沈安也不客气,拿树枝过去就给沈金划出了两尺见方的一块儿。

“这一片开出来,开浅了没用,至少得翻一尺深,里面的石块和草根得清干净了。”

拿手上那根树枝给沈金比划了一下。

大乾朝的一尺,约莫后世的三十厘米左右,所以沈安给划的大概就是半个多平方。

别觉得很小,山土太干结,土层下的石块和草根盘根错结,非常难清理,沈安给划的这个大小,是他自己忙一天才能开出来的大小。

他干得了,沈金当然也干得了。

至于两个小堂弟,他们没问,沈安也睁一眼闭一眼的没说。

沈金看看沈安给他划的道道,又看看沈安比划的树枝的长度,他没干过地里的活,压根不知道开荒的难度,沈金只关心一点:“干完了就给油渣?”

沈安话许出去了,自然不会反悔:“我验看过合格了,没有石头和草根,土也松开了,就给你一块油渣。”

沈金激动了:“好!你说话算话啊,我回去一下,马上就来!”

转身噔噔就往山下跑。

沈银和沈铁看自家三哥跑走了,一脸莫名,不过两小孩儿这回有活干了,干好了还有油渣吃的,也不管他们三哥干嘛去了,撅着屁股用竹片可劲儿刨地。

沈宁则是不在意,走了才好呢,不过听他临走那话,也不像是要放弃吃油渣走人的样子。

果然不多久就沈金回来了,肩上还扛着他们家的一把小锄头。

不是沈安和沈宁手上那种石头磨的还不太好发力的假锄头,是正儿八经的铁锄头,那种小尖锄。

沈金相当得意:“瞧好了,我今天绝对是最早吃到油渣的!”

沈安嘴角抽了抽,把沈银和沈铁两人挪了个离沈金远的位置,再看了看沈金,道:“仔细些别把自己脚锄了,先说好,伤着了我可不管医药钱。”

沈宁扑哧笑出声来。

沈金一锄头下去,差点锄歪,气得瞪圆了一双眼:“你小瞧谁呢?”

确实,山里的娃子没有不会玩这个的,只是力度和技巧的差别。

沈安也就不再说,自顾自忙起来,他开的那一片荒地的位置在屋侧,既能看住沈金,也正正好好能看顾到自家屋门。

午时初,桑萝和秦芳娘从小道进山回到这里时,就看到草屋侧边和屋后,大大小小五个孩子,手里或是锄头,或是石锄,还有竹片的,或站或蹲,正吭哧吭哧在开地。

桑萝:???

帮着把桶挑过来的秦芳娘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站在屋侧开地的沈安最先看到自家大嫂回来,喊了一声大嫂,放下石锄就快步奔了过去,帮着接东西卸担子的,反应那叫一个快。

紧跟着小跑过去的就是沈宁,然后是听到动静跟在沈宁身后跑到屋侧探头往这边瞧的沈家三房兄弟三个。

从高到矮三个,桑萝一眼望过去,唰的一下齐齐往后缩了回去。

桑萝看看远处的沈金兄弟三个,朝那边抬抬下巴,问沈安:“这是干嘛呢?”

沈安有些赧然,也有些紧张,小声道:“他们想吃油渣,在门口哭上了,我干脆让他们干活开地跟我换油渣。”

说完小心看桑萝一眼,道:“没给多,就许了他们一人一块。”

桑萝听了却是乐:“行呀,就是看好了别磕着伤着,这会儿日头太晒,也没有遮阴的地方,先别干了,别回头中了暑气。”

沈安就知道大嫂对他这样处事是没意见的了,咧嘴笑了笑:“我知道,这就让他们先回去,下午不那么热了再来。”

帮着桑萝和秦芳娘把东西往屋檐下挪,却并不开门往里放。

哪怕跟过来的人是对他们兄妹还不错的陈家人。

奔前忙后,还做得自然无比,至少秦芳娘半点儿没多想。

她从桶里拿着用荷叶包好的那一小块胡饼,就跟桑萝告辞,匆匆从山道下去,回村去了。

沈安见秦芳娘走了,让大嫂快些去洗脸洗手,又悄声嘱咐沈宁留意着些东西和屋门,自己就奔沈金兄弟三人去了。

沈金有些紧张,拉了沈安:“拿油渣的事,还算数的吧?”

在他看来,这种金贵东西都是大人作主。

桑萝不在家的时候他敢跟沈安和沈宁要,桑萝回来了,主场马上就变了。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沈安许的诺,还能作数吗?

不得不说,这不止是沈金的认知,这是大多数小孩子共有的认知。

沈安刚才听桑萝问起的那一霎心里也是紧张的,大嫂是说了把东西给他和妹妹作主了,但那是油渣啊,还不是他们自己吃,是往外给。

然后,事实证明,他大嫂是最好的大嫂。

一向有些早熟的沈安心里也莫名涌起一种骄傲来,他看了沈金一眼,道:“当然算数,我大嫂待我和阿宁最好,剩的几块油渣都给我了,说了许我作主的,不过天太热了,大嫂怕你们中暑,中午不许干了,下午不热了再来吧。”

沈金看了看自己已经锄好了大半的地,不大乐意:“也不是很热。”

他怕到下午沈安变卦了怎么办?

小孩子说的话可没有铁铁的算数的,变卦很正常,油渣没到嘴里他一点也不想回去。

沈安瞪他一眼:“你回不回?不回那油渣没了。”

一块猪油渣简直掐住了沈金七寸:“回就回,你下午可不许反悔,我都锄这么久了,握锄头握得手上都起泡了。”

说着就把自己右手伸了过去,把虎口的位置给沈安看。

说起泡是夸张了,有些红是真的。

沈安抿抿嘴:“谁会反悔。”

“说好了,反悔是小狗。”

沈金放下这话,拎着自己的小锄头,带着两个弟弟三步一回头的走了,走远了还不忘喊上一句:“你可不能驴我。”

惹得沈宁直翻白眼。

等回到家里,沈金才进院门就被李氏逮了个正着:“一上午带着你弟弟野哪里去了?怎么还拎锄头去玩?”

“随便玩了玩。”沈金把小锄头往院墙上一靠,撒丫就往堂屋跑,端起水壶倒上一杯水就咕嘟咕嘟往嘴里灌,太阳底下干了一个时辰的活,渴死他了。

至于他带着两个弟弟给沈安干活的事,沈金很机智的绝对不说,说了他娘不能让。

反正他娘靠不住,今天要想吃到猪油渣,那还得是靠沈安。

李氏有些奇怪,什么叫随便玩了玩?转而拉住两个小的问。

沈银也精怪,明明也没人嘱咐过什么,却直觉知道自己娘不喜欢二哥和阿姐,闭着嘴摇头,也撒丫子往堂屋跑,噔噔爬上凳子就去给自己倒水喝。

刨了半上午的泥巴石头和草根呀,也好累的,比玩泥巴辛苦多了。

只有沈铁,被李氏提溜住了:“说说,这一上午干什么去了?”

先溜了的沈金和沈银心里都是一个咯噔,水也不喝了,跑回堂屋门口一个劲儿朝沈铁使眼色。

沈铁被他娘提住了嗷嗷的挣不下来,就嚎道:“玩泥巴。”

玩泥巴,里头的小哥俩差点儿笑出来。

说得真不错,可不就是玩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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