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他们这一带大家都晓得,碰上那不相熟的人家,要是看到家里男人没在,别问,问就容易捅到人的伤心事。

桑萝这时才知道为什么那位年轻的卢二婶子哪怕是对她笑,眉间都笼着一层挥散不开的愁郁,人好似总少那么几分生气。

如果说中午买回一堆家什的时候,她还觉得岁月向好,未来可期,眼下就也添了几许忧愁。

古代的战争才是百姓最大的苦难,她才穿越来多久,许多事情怕是都没有遇上过。

桑萝没有问为什么总是征战这样的话,只点点头:“我知道了。”

想到老太太的长孙也是一样情况,又有些歉疚的看了看陈老太太。

老太太笑笑:“没事,你也不知情,况且活在这样的世道里,人也得学会自己开解自己,不然可怎么办?”

要怎么活?

长长出了这一口气,老太太整整神色,打起精神转了话题,给桑萝介绍起村正家来。

“咱们村里人家不多,要说家里人丁兴旺,卢家是一个,周村正家算一个。”

“周?和周里正是一家吗?”

陈婆子点头又摇头,“同一个祖宗下来的,但得是第四代了,算是宗兄弟,关系上已经不那么亲近了。”

桑萝自身孤儿出身,对于一些宗亲概念是非常模糊的,但她有原身记忆,倒是听得懂老太太口中的宗兄弟是什么意思。

在大乾朝,第一代是亲兄弟,第二代叫堂兄弟,第三代为族兄弟,到了第四代,就是老太太说的宗兄弟了。

这样看来血缘关系确实已经很淡了。

能做村正,生活水平通常是整个村子里最好的,周村正家就是这样,虽也是夯土的泥房,但人家屋顶上铺的是瓦,与别的村民统一的缮着稻草有着明显区别。又因为家中人丁兴旺,房子也大,虽也是土坯房,被十里村其它人家的房子一衬,莫名就显出了一两分气派来。

陈老太太平时人际关系应该相当好,笑吟吟与谁家都能说上话,周村正家也一样。

简单几句说明来意,村正媳妇就打量桑萝:“这就是阿烈媳妇呀,来咱村里有些日子了,从前倒是没有碰上过面。”

办理户藉一应事情都是直接到邻村找里正,村正只是平日协助里正工作,再协调协调邻里关系,处理些个纠纷事宜,所以桑萝这样很少出来的,村正家的人没见过她还真不稀奇。

陈婆子就笑着与桑萝道:“这是咱们村正媳妇,按辈份你叫婶子。”

这村正媳妇的年纪也与秦芳娘不相上下,看来村里的周村正还是个颇年轻的。

桑萝笑着就唤了周婶子。

周村正媳妇笑笑,领着两人往鸡棚去,一边道:“我家养的鸡也不算多,不过听说你刚盖了新屋,这个时候也买不着鸡苗了,所以匀出两只给你没问题,你自己挑一挑吧。”

桑萝这回挑了两只小母鸡,加上从卢家买的那两只,就是一只公鸡三只母鸡,再养上两三个月应该就能下蛋,三只母鸡,一天能有三个蛋的话,她们自家吃是够了。

周村正媳妇也是利落人,抓鸡绑脚称重,干得很是麻利。

这两只鸡比卢家那两只略轻少许,正正好,也是五十六文。

两家没什么交情,自然也没什么人情价的说头,周村正媳妇笑吟吟收了,桑萝和陈婆子这才告辞。

路过陈家,桑萝想起今天没从县里买菜回来,想到晚上的吃食,野菜自家就有,开口问陈婆子买了两个鸡蛋。

话一出口,就从钱袋里摸出两文钱来先塞给老太太,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收的架势。

不怪桑萝这样,实在是盖房子那段时间在陈家做饭,老太太买菜加掌勺,私底下没少贴补她鸡蛋,一开始桑萝还不知道,时间长了哪能一点没觉察?

陈家养的那几只鸡,打从她家盖房子起,每天下的鸡蛋一多半都搭给她了。

那时两家搭在一块儿吃饭,老太太总觉得一大家子都跟着她吃白米饭吃肉像是占了她天大的便宜,心里总过意不去,悄悄贴补她一点就觉得心里舒坦自在了。

所以桑萝也就不说什么,但现在房子也盖好了,她在自家开火,哪还敢占老太太这便宜。

陈婆子一瞧她那神色,笑了:“放心,会收,老婆子我靠这鸡屁股营生呢。”

乐呵呵把钱往袖里一塞,进去给她拿鸡蛋去,就是出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两个茄子:“来,搭头。”

桑萝噗嗤笑出来,也不客气,笑吟吟道了谢,一手提着布袋子,又提溜着两个茄子的柄,另一手握着两枚鸡蛋,正要走,想起自己买回来的那袋谷子,道:“阿奶,那谷子我晚点儿过来舂米。”

陈老太太就侧身往自家院里瞄了一眼,笑:“没在了,一准儿是你婶子帮你舂好送过去了,你回家看看去。”

回到家里,草屋檐下当真是她买粮的那个粮袋。

沈安跑了几趟,已经把稻草和席子都抱回了家,床都铺上了,兄妹俩在新床上又坐又躺,上头得厉害,听到桑萝回来的动静,这才从新床上爬下来,乐颠颠迎了出来。

“大嫂,小鸭我喂过水,先关在后院啦。”

“大嫂,有田婶子帮咱把米舂好了,米我倒米缸里了,糠都倒在布袋里。”

小兄妹俩一前一后奔到桑萝近前,把该告诉自家大嫂的事情都说了,两双眼就盯着他们大嫂手上那个不时挣一挣的布袋,沈安一边帮着接过茄子鸡蛋,一边眼睛放光的问:“鸡也买回来了?”

桑萝笑:“买回来了,先关后院去熟悉两天,等我搭好鸡棚了以后再放到屋外放养,以后晚上就赶回鸡棚里关上。”

提着布袋进到后院,把院门一关,布袋放下,从里边一只一只把鸡掏出来,再把绑了脚上的草绳给一一松了。

四只鸡一得解脱,满院子乱蹿,吓得院子角落趴在细干草上的鸭子咿咿咿咿挤作了一团,原本空旷的后院登时鸡飞鸭叫,热闹非凡。

沈宁眼睛晶亮:“大嫂,我去采些蒲公英和艾叶草回来,再找些稗子,拌点儿糠就能喂鸡。”

稗子是稗子草的果实,稗子草还有个名字,狗尾巴草,狗尾巴草的实在荒年里是人都拿来当粮食吃的,喂鸡喂鸭都没问题。

小姑娘对养鸡养鸭还挺专业,显见得从前是没少干这些活的。

桑萝笑着应道:“行,不过要注意,这几天喂食你得看着些,别让鸭也吃了鸡食,它们还小,好些东西还不能吃的,最近的吃食都得单独另做。”

“知道了。”兄妹俩应一声,就撒丫子小跑出门去了。

桑萝看了看三只小鸭的情况,见适应得还好,那四只刚买回来的鸡适应了一会儿也不那么闹腾了,四处转悠,也没见有啄咬小鸭的行为,也就带上门出了后院。

先进草屋里看了一眼,床铺铺得挺齐整,墙角还立着些稻草,想来是多出来的,桑萝想想,一会儿用这些稻草铺鸡窝,再编个鸭窝也不错。

动手之前去了趟浴间,这才发现浴间里除了马桶和新买的澡盆,一角还放着两个畚箕,里边装得满满当当的是一看就精挑细选捡回来的鹅卵石,每一个都大小匀称,也足够圆润,有的纹路甚至还挺漂亮,一颗颗的应该是清洗过,石头上连细砂都没沾着,格外干净。

桑萝疑惑,昨晚才交待的,这才半天功夫,哪找来的这么多好看的鹅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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