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郎们来找遥光麻烦,被他收拾了一番,奈何他怒气无处发泄,尽数找龙剑录算账,最后还让皇帝吃了闭门羹。遥光起初还觉得有点过了,轻手轻脚到门前,透过门缝偷看龙剑录的反应。

天空一片灰白,下着细雨,龙剑录在殿外台阶上坐着看雨,背对光华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遥光于是打开了门,龙剑录马上起身,进了殿内,看着遥光。

两人的相处模式完全不像刚认识没多久,而是有着恋人般的默契,彼此一句话不说,龙剑录进来,坐下,显然吃了一记关门棒喝,脸色也不好看。

“你不去哄你的花郎们吗?”遥光冷冷道。

“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龙剑录认真道,“却总是找由头来气我,我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确认?”

遥光也觉得有点理亏,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龙剑录大抵没招惹他,不该把气出在他头上。

“这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遥光依旧嘴硬,说,“我是不是不该用法术?”

龙剑录反问道:“你说呢?”

遥光:“但余青松要朝我拔剑啊!”

龙剑录看着遥光很久,片刻后说:“第一天回来时,你知道余青松对你大呼小叫时,我为什么不当面责备他?”

遥光:“我怎么知道?就是因为你!他以为我好欺负,现在提着剑上门,都要骑我脸上了!”

明显是遥光骑脸输出,但在龙剑录面前,他可不能认。

龙剑录认真地说:“我是皇帝,是天下的君主,如果有老百姓骂我,我必定不会朝他们发怒,因为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杀了他。你是我的皇后,想必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

“你能说会道,”遥光答道,“我说不过你,你开始真的以为我实力碾压余青松么?我看未必吧?否则你急匆匆地赶来,还不是怕我被他欺负?”

龙剑录说:“但你们的地位不一样,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

龙剑录这么一说,遥光确实消气了,原本他还想:你任凭员工找你未婚妻麻烦,还不帮我讨回场子。但龙剑录的话把他拉到了“我们是一起的”那一边,无异于提醒遥光,他是老板娘。

遥光确实觉得不该对余青松下这么重的手。

“我知道了。”遥光心想:你这是在pua我,我心服口不服,不过还是给你这个面子也没什么。

龙剑录说:“我得去看看他。”

“你去哄你的属下吧,”遥光没好气道,“刚才为什么不去?”

龙剑录:“总得等你消气了,告诉你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再去,是不是?我很快就回来。”

龙剑录起身离开,临去时又说:“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朕的念头,我为这个天下付出了许多年,娶你,与你共度余生,这就是朕唯一要为自己做的事。这是朕的底线,否则这些年的拼搏毫无意义,所以,你要相信朕。”

遥光注视龙剑录离去的背影,心情相当复杂。

当天龙剑录离去,遥光开始觉得自己如果是皇后,有必要培养一点自己的耳目与派系,否则这偌大宫廷中,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目前唯一的消息渠道就只有陈飞狼。

说来也奇怪,他原本还在后悔,昨天夜里不该答应龙剑录,当他的皇后。

然而被余青松上门这么一闹,顿时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你越是要赶我走,我越是不走!你想把我怎么样?还敢派人暗杀我不成?来啊。

遥光猜测这几天里,宫中一定全部人都在讨论,仔细想想,这剧情走向确实很诡异了,皇帝御驾亲征,从塞外带回来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接着就要和他结婚,这男人还会法术……遥光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施展妖法。

他想找合禄问话,培养几个自己的心腹,也好让他们侦查宫里的事。

奈何他望向谁,谁就马上哆嗦着下跪。

“干什么啊?!”遥光道,“你们就这么怕我吗?抬起头来!我又不吃人!”

合禄马上抬头,眼里全是恐惧。

遥光说:“被我吃掉是你的荣幸!知道吗?”

太监们又开始慌张,哭爹叫娘起来,爬着朝殿外躲。遥光简直服气了。

恰好龙剑录回来,看见遥光在训人,又觉好笑,两人对视一眼。

“我将庆贤叫来给你用,”龙剑录说,“他要机灵点儿。”

遥光见龙剑录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说不定在余青松那里遭受了长久哭诉,但龙剑录既然不说,他也不问了,两人照常相处,龙剑录则只字未提花郎们的态度。如此到得入夜点灯时,龙剑录便让他好好休息,前来陪伴的人也换成了庆贤。

遥光今天困得不行,早早睡下。

外头晨钟又响,遥光已经习惯性地无视了。

“段大人。”庆贤小声道。

“什么?”遥光睡眼惺忪地起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该起床了,”庆贤说,“昼短夜长,又在下雨,睡久了头疼。”

“嗯,谢谢。”遥光努力地让自己变得亲切一点。

庆贤与遥光认识得早,多少占点优势。

“您今天要出门吗?”庆贤问。

“再说吧。”遥光洗漱后,乏味地看着殿外秋雨,庆贤说:“今天变冷了。”

“你一直跟着龙剑录吗?”遥光朝庆贤问,“跟在他身边多久了?”

庆贤答道:“属下伺候陛下,已有十年,出身自启州,原是国舅爷的家奴。”

遥光明白了,是龙剑录母舅家的人,启州也是他的起家之地。

我应该早点来的,如果穿越进来的时间在十年前,陪伴龙剑录的时间更长一点,也许就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了,那时候他还是一名太子。

“宫内有人说我的坏话吗?”遥光又问。

庆贤马上道:“段大人何来此言?陛下有令,谁敢议论您,小命不要了?”

遥光只觉得自己现在很像什么奸后、奸妃一类的反派角色,想了想,说:“花郎官昨天回去,没有大骂么?”

庆贤:“花郎们骄奢跋扈,无法无天,正在面壁思过,段大人教训得好,他们怎敢有半点怨言?”

遥光:“我看不至于吧,余青松差点就拔剑抹脖子了。”

庆贤只是赔笑,遥光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多半是龙剑录不想他心烦,或是引发更多的问题,于是下了死命令,禁止任何人讨论。

“我去看看皇帝。”

早饭后,遥光说道。

庆贤没有阻止,只是陪着。今天龙剑录早朝之后没有来看自己,遥光便主动过去。

我真的要当他的老婆吗?遥光心想,直到现在,他还觉得一切来得太不真实了,起初他是抗拒的,但过了一天,抗拒变成了犹豫,今天起来以后,他倒是很想念龙剑录,仿佛随着这么久的相处,他已经是自己的男朋友了。

御书房内,龙剑录正独自坐着,看见遥光出现时,有点惊讶。

“你怎么来了?”龙剑录说。

“怎么一个人?”遥光问,“现在不是你处理政务的时间么?”

龙剑录说:“今天想一个人静静。”

遥光怀疑地看他:“你那些花郎呢?”

龙剑录:“禁足,面壁思过。”

遥光猜测多半是花郎们集体罢工了,余青松也不来,把诸多政务扔给龙剑录自己处理,用这种方式与君权进行对抗。

“余青松呢?”遥光问。

“着凉生病了。”龙剑录说,“你要去看看他么?”

遥光一听就明白龙剑录的意思:“凭什么要我朝他道歉?”

龙剑录眼里带着笑意,说:“没有人让你朝他道歉,错的又不是你。”

龙剑录话里带话,遥光却默契地感受到了他的内心活动,那是一种信任的传递,而他俩之间,确实有着与生俱来的信任的纽带,一人不管说什么,另一人都能明白——龙剑录只告诉遥光,自己只爱他一个,为什么要在意余青松?

换句话说,去看看他,解开这恩怨,也未尝不可。

但遥光没有正面回应他,看了眼御案上堆放着的奏折,问:“这是什么?要帮忙么?”

“折子。”龙剑录打开,给遥光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你愿意帮我处理政务?”

“写的什么?”遥光能看懂繁体字,但那是竖排的,读起来有点费力,而且没有标点符号。

龙剑录:“你不认识字?”

“你才不认识字,”遥光说,“我看上去像不认识字的吗?只是读着难受。”

龙剑录笑道:“我看也不像,好好,爱妃莫要生气,朕读给你听……”

遥光推开龙剑录脑袋,说:“简明扼要地概括一下就可以了。”

“嗯。”龙剑录说,“这封折子,是关于今年秋试的舞弊案,各地舞弊学子,共计七人,但有两人来自南岳麓的世家,其父族上书,为族中子弟求情,希望网开一面。”

遥光说:“考试作弊啊。”

龙剑录说:“你觉得如何?”

遥光:“按法理判要怎么办?”

龙剑录:“按律当斩。”

“作弊要杀头吗?”遥光吓了一跳,“不至于吧!”

龙剑录:“这一条乃是沿用前朝的律法,科举是天下头等大事,若无此刑罚,舞弊作假之辈后面都会成为官员,由这等人治理国家,乃是百姓的灾难。”

遥光:“也对。”

遥光没有考试作弊过,虽然觉得不到杀头的地步,却也不屑于这么做。

龙剑录又说:“但南岳麓秦氏、朱氏,都在追随朕,提供辎重后勤,立下过汗马功劳,更有族人担任户部、礼部要职,这封折子就是联名上书求情。”

遥光:“那还是不能杀。”

龙剑录:“留他二人性命是不难,其余五人呢?一起赦免?开了这个头,以后怎么办?”

遥光想了想,没有回答。

龙剑录见他思考,也不催促,又拿起一封折子,说:“这一封,乃是燕州流民作乱,奏请率军平乱,但朝廷刚朝塞北用过兵,再出军,将士们就要在战场上过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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