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后,纪予铖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车里,周身阴翳笼罩,气氛压抑。

看他这样,邢枝心里也没底,怯生生问:“你怎么了?我的情况…很严重吗?”

话说完,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不会吧,额头只是擦破了点皮,顶多留块疤,我也不在乎,手腕虽然挺疼的,但我直觉没伤到骨头,应该问题也不大,还有膝盖,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耳朵也受伤了?”纪予铖打断她。

邢枝眼睫颤了颤:“你都知道了啊?”

纪予铖皱眉,偏头看她,满脸不可思议:“所以你是故意瞒着我的?”

邢枝抿着唇不说话。

“我问了你那么多遍,还有哪里,还有哪里受伤了,可你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就是不肯说,到底为什么?”

纪予铖情绪明显不好:“好不容易哄着你脱了衣服,全身哪里都检查了,唯独没看耳朵里面,可是即便我当时看了,没有专业设备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你为什么不肯主动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耳朵不舒服?为什么?”

邢枝垂眼看着他紧握着的拳头,和小臂上鼓动着的肌肉线条,眼眶一阵酸涩。

这是她第一次见纪予铖发脾气。

不知是怕吵到她,还是怕吓着她,虽然他情绪很激动,但还是极力克制着音量,所以声音并不算大。

但听得出来,他很生气。

他的手在抖,呼吸也在抖,胸腔起伏很明显,隐忍的怒火快要把周围的空气点燃了。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什么?”纪予铖指着自己的鼻子:“没有必要告诉我,是吗?”

邢枝不说话了。

“也对,我算个什么东西呢?我有什么资格管你的事?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把受伤的事告诉我?我没有资格。”

纪予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邢枝,我没有资格。”

“可是,邢枝,即便我再没有资格,今天哪怕是一个普通朋友,普通同事,问了你那么多遍,你至少也应该生出一些恻隐之心吧?可你对我呢?有没有哪怕一瞬间,你想要告诉我你耳朵不舒服?”

邢枝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眼里爬满了红血丝,眼尾颤颤地红了一片。

她鼻头一酸,也跟着红了眼眶,心里发堵。

她确实没想过告诉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

她买隐形创可贴,披散着头发,其实就是为了避免被他看出端倪,她不想让自己的这些破事再跟他扯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

纪予铖头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似是很疲惫:“邢枝,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连普通朋友都不如。

此刻纪予铖忍不住自暴自弃地想,要是她那个什么白月光问她,她是不是就会全部告诉他,告诉他她受了伤,她耳朵不舒服,她被家人欺负了呢?

她会不会想要依靠那个人?

邢枝没说话,抿紧了唇,眼眶中的潮意却愈发汹涌。

逼仄的车内空间里,两个人心思各异。

一个拼命想靠近,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捂不热那颗石头做的心。坚韧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她过于坚韧了,坚韧得甚至有些可恶。

另一个拼命想远离,带着自己的这一堆破事彻底远离他,但却发现,越是想离开,就越是纠缠不清。

难道真要逼得她放弃这份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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