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警车里,大成子一度寒颤。
想到挖洞挖到绝望时,他就真打算等死了,那一刻几乎都能闻到死神身上的霉气味。他和那个疯男人都有气无力地靠坐在角落里,四周都透着寒气。
还有另一个窟里时不时会泛起的像是鬼火的东西。
每次“鬼火”一亮起,疯男人就说,天快亮了。
大成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总之天亮不亮的,跟他们也没关系了。
可求生是本能啊,他就求疯男人,“你在这里工作,肯定知道山门打开的办法吧?”
疯男人就说,一旦关上就打不开了,别想了。
他又问他,“那其他通道呢?难道就没了?”
“没了。”疯男人很干脆。
后来大成子也疯了,是那种求生的渴望日益被剥夺,希望变得渺茫的绝望。他甚至都动刀子来威胁疯男人,但后果是,被疯男人又揍了一顿。
打不过他,还得继续求。
可疯男人无动于衷,看来是真没别的出路了。
大成子也不知道自己呆愣了多久,窟里的粮食和水一天天减少,后来都是几乎疯男人让给他吃的,疯男人说,你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万一出去了我得把你送进警局。
他愤怒,开始怒吼,最后还是无力地瘫坐下来,然后又是绝望。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有气无力地问疯男人,“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明明能在山门关上之前上去,为什么要困在这里等死?”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问题。
为了阻止他盗宝?那把他一个人困在石窟里不就成了,为什么还要搭上自己的命?
周遭又是陷入黑暗,大成子看不见男人的状态。他问完这句话,好半天没听见男人的回答,一时间是恐惧的。
在绝境之下,哪怕是死对头,对方只要活着都是个精神寄托。大成子的恐惧源于此,一旦男人死了,那他呢?还能坚持多久?
好在疯男人说话了,虽说听着挺虚弱,但沉默这么久,更多的像是在思考。他反问大成子,“那你呢?财比命还重要?”
大成子挺想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一旦没钱的话比死还可怕,多少人都会为了钱财和利益打破了脑袋。
可是,当他真正面临绝望面临死亡的时候才明白,没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了,只有活下来才有希望去争取其他的东西,命都没了,那些个身外物也就不值一提了。
他说,“不,我现在只想活着。”
还是不解,“你又不是为了钱,那到底为什么呢?你觉得你命不重要?”
这一次疯男人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久到让大成子又开始恐慌。
终于疯男人开口了,说,“可能是为了,信仰吧。”
疯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迟疑,但大成子的关注重点并不在他是否迟疑上,而是在他的这句话上。
他愕然,又觉荒唐,脱口而出,“信仰?你有病吧!”
疯男人没再多说什么,似乎在笑。
这也是为什么大成子恐慌江执的原因,这理由太匪夷所思了,在大成子认为,为了什么信仰而丧命?这不就是个疯子吗?
所以当时听完他那番话后,大成子就拼尽力气继续挖,疯男人是典型的生死都能不顾的人,他不可行,他要活下去。
……
回到车里,盛棠还盯着前方警车恨得牙根痒痒,真恨不得掐死里头的盗洞贼。她骂了恶毒的话,江执闻言就是浅笑,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那个盗洞贼问过他一句话,到底为了什么不上去?
他说,可能是为了信仰吧。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问题竟让他思考了良久,然后给了句连他自己都觉得矫情的答案。
信仰?
这个词竟然也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所以当盗洞贼骂他有病的时候,他还真觉得自己是有病。
可他又忍不住笑,甚至当时都笑出声来,想起肖也来,天天把信仰挂嘴上,信仰这玩意放心里不就得了?有病,还真是他么的有病。
盛棠往他怀里拱了拱,他低头看她。
她仰脸,语气带有嗔怪,“江执,你这个人不讲信用,说话不算话啊。”
“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你不是说关键时候命最重要吗?结果呢?你怎么做的?”盛棠秋后算账,抬手捶他,“还说自己的命值钱,值钱吗?”
江执就任由她锤自己,等松了劲,他又重新搂她入怀,低笑轻喃,“当然值钱了,但是小七,这世上跟我命同等重要的还有一个你,所以,拼尽全力我都会回来。”
命只有一次,哪能不重要?这是不管曾经还是现在,他都抱定的想法。可是啊,这世上总会有着一些牵肠挂肚的东西,挂着挂着的就沉淀了下来,就变得跟生命一样重要了。
像是六喜丸子成员整天挂在口中的、看似虚无缥缈的信仰,又像是能够证明你存在的、对人生奉献过的热情。
还有,他最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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