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确实点到了谢宣的软肋,宫中大事未定,此时惊动三王绝非上策,他衡量一番,心中终于承认今夜刺杀皇长子的行动已彻底失败,只能另图他策,便恨恨地收起了放手一搏的心思,带着手下禁军告辞而去。
梆点声响,子时已过,九月初九,重阳。
公主府花厅之中,祁清瑜端坐上座,怀里抱着那个孩子,柳明诚坐在下首一侧。韩炎身上绑缚已除,伤口也做了简单处理,刚用了一碗参汤,此时精神已好了许多。
“韩炎,宫里到底什么情况?”
“详情奴婢也不知,只是一个时辰前,一队禁军突然冲进皇长子的寝宫,要杀了皇长子,听他们说陛下病情突然恶化,齐王已经控制了宫中禁军六卫,还说刘贵仪和二皇子也被抓住了,陛下......只怕已是凶多吉少了。”韩炎恭敬答道,神色黯然。
“我昨日才入宫见过陛下,陛下病情还算稳定,太医也说并无大碍,怎会突然恶化?既然恶化,为何未通知诸王、大臣入宫侍疾?齐王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禁军六位将军已经全部党附齐王了吗?”对于局势变化之快,柳明诚有些不敢相信。
“陛下病情为何恶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病情是否已严重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太医院显然有齐王的人,只怕便是没病也能给治出病来。齐王带兵多年,禁军六位将军三位曾是其部属,一位出自他的妻族,一位出自他的母族,剩下一位就算不愿党附又能如何?他既已控制宫城,有意瞒下消息又有何难?”祁清瑜一一分析,“我猜,内、外城应该也已经被控制住了,只是不知道是谢鹄还是谢实统兵。”
“早在陛下身体不适之初,齐王就开始有些暗中的动作了,这一点陛下不是不知,只是尾大不掉,急切之间难以周全,也因此才把立储之事提上议程,可陛下总觉得自己身体并无大事,所以没有急着处理齐王的异动。可没想到齐王竟如此心急,如今皇长子还在,难道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弑杀皇子吗?”
祁清瑜眉头微皱,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怀里的孩子:“这孩子怎么还不醒啊?褚大夫来了没有?再催催。”
其实齐冲早就醒了,在谢宣的羽箭贯穿韩炎肩头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是醒来之后眼前的一切及脑海中铺天盖地而来的记忆碎片让他惊惧莫名。
上一刻明明是在图书馆里值夜班整理书架啊,就是踩空梯子掉下来也不至于把身体变小啊?还有周围这些人为什么都穿着古装呀?刀啊箭啊伤口啊都好真实不像是拍戏呀?还有那个小孩子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呀?这些说话的人又都是谁呀?
满腹疑惑以及莫名的恐惧之下,他果断选择了装睡。凭着从周围几个人对话中听来的信息以及整合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他基本明白了自己是个皇子、而且老爹快挂了或者说已经挂了但是还没人知道、自己被叔父追杀朝不保夕这个人物设定。
悲催呀!这个破梦什么时候能醒啊!
很快,一名大夫进来给齐冲摸了摸脉,觉得没什么问题,只道是小孩子吓昏了,又掐了掐人中,齐冲知道再装睡就不合适了,于是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迷茫地望着眼前众人。
他迷茫是因为他的记忆还没完全整合好,还不知道眼前这些人和自己的关系以及该如何称呼,但这份迷茫落在祁清瑜眼中就是小孩子在乍经巨变之下的正常反应,俗称“吓傻了”,她不禁悲从中来,重新把齐冲搂进怀中:“可怜的孩子呀,今儿可是吓坏了!翀(chōnɡ)儿放心,有姑祖母在,你二叔别想伤你分毫!”
“母亲,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入宫确认陛下的情况,还要立即通知朝中诸王、大臣,争取大家对皇长子的支持,我们已经迟了一步,再迟就更来不及了。”相较于祁清瑜的多愁善感,柳明诚此刻倒更为理智一些。
“你说得对,”祁清瑜思忖片刻,“你立即着人到楚王、鲁王、越王、曹国公、定国公及许相府上报信,让他们即刻入宫侍疾,宋国公就不必了,他应该不需要我们去通知了。再派人去各城门处探探,你叫人备车,随我一同入宫。韩炎留在府中,看顾好皇长子,吩咐下去,如无你我陪同,绝不允许任何人将皇长子带出府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府中!”
“是,母亲。呃……”
“还有何事?”
“要不要通知兄长?”
“他?”祁清瑜略一沉吟,“算了吧。恒肃向来怕事,他未必愿意参与此事,再者说了,此去福祸未知,万一……就算是给柳家留条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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