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必作画的同时,柳翀也没闲着。

上次遭遇海寇一事,他事后也在反思,普通的渔船、商船确实防卫能力不强,容易吃亏。想到这里,他进国图又翻阅了一些资料,画了一些草图,又配上文字说明,让人捎给毕维,让他在订做的商船上加上女墙、箭孔、投石机等,两侧及底部再额外加上护板。

另外,答应给毕筱芸的《测圆海镜》、《四元玉鉴》也抄好了,让人一并带了过去。

至于黑板、粉笔的事,他给玖安、玖宁讲了方法,便让他俩去捣鼓了。这俩小子也算聪明,很快便做了出来,柳翀试验了一下效果感觉不错,便让他们给范夷吾送去了。

与此同时,东莱县抓到一伙盗匪,严刑拷打之下有人供出了唐杰,县令发下牌票令都头前去捕拿,谁知到了唐家以后却发现唐杰已畏罪潜逃。东莱县令遂发下海捕文书,但从那以后这唐杰便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此为后话。

临近小年,小孙姨娘为柳明诚生下了第十位公子,取名为柳怿。当阖府上下为十公子的诞生而欢天喜地的时候,柳翀却陷入了一股不可明状的焦虑中。

起因是祁清瑜病了。本来老人家偶感风寒没什么好奇怪的,下人把新出生的小十公子抱给祁清瑜看的时候,祁清瑜虽然高兴却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让人抱走了,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孩子。

下人自然是说好听的,不过是“您老人家长寿、十公子有福”云云。

但这话却听得柳翀心里陡然一惊——他想起了罗汝芳临走之前与他的那番谈话。

其实罗汝芳并没有说很多,他只问了柳翀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大长公主不在了,你拿什么保住柳家、保住你自己?

当时他没有回答,但今天,柳翀看着这个初生的小婴儿,他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他能逍遥自在地活着,最大的倚仗只是这位老人家而已,可这位老人家毕竟快六十岁了,以这里的医疗条件而言,一场伤风感冒都随时有可能夺走她的性命!如果祖母真的去世了,而那位或者他的继任者又容不下自己、容不下柳家,那包括小十在内的柳家这些年幼弟妹很有可能都无法长大成年!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

八年了,危险其实从未远离!

这天夜里,柳翀被一个恶梦吓醒了,在梦里,柳明诚、柳忱、柳恽、柳恪等被押赴刑场,一声令下,人头落地;赵夫人和琬月、婉容她们都被充入教坊司任人蹂躏;老八、老九、老十则被咔嚓了小弟弟,充入宫中为奴,还得叩谢皇家不杀之恩!梦里到处都是血,满耳都是痛哭声,柳翀站在一个奇怪的角度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梦醒以后,柳翀一身冷汗坐在床上不住地喘息,梦中那深深的无力感依然笼罩着他,那“人头落地”的一幕如同放电影一般不断在他眼前闪回,他捂住了耳朵却依然无法阻隔脑海中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过于真实的梦境不断撕扯着他的内心,之前他一直没有完全把自己代入到皇子这个身份中,潜意识里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法学生,可现在他不得不考虑这个实际问题了。

在别人眼里可没有什么法学生,他柳翀就是一位皇子,一位被流放却并没有完全丧失继承权、仍有可能对他人的继承权造成威胁的皇子!所以他必须得站在皇子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一个无兵无权无势的“三无”皇子,且不说谋取皇位了,拿什么自保呢?

他静静地坐了一夜,想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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