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翀说完,抬头望着柳明诚,等着他的意见。

“你这‘先兵后礼’固然有道理,但有个前提,就是必须得打赢!可要是输了,你想过后果吗?”

柳翀咬了咬嘴唇,柳明诚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望州厢军总数连五百都不到,就算加上衙役和公主府的二百护卫,满打满算也不过千人,而流民人数是以十万为计量单位的,人数之悬殊令人咋舌。虽说望州城墙还算坚固,虽说流民中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是一小部分,可只要真打起来了,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谁敢说守城的军卒就一定打得过不要命的流民呢?

柳翀顿感压力陡增,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天天猫在军营里,和冯柯一起盯着工匠制作火铳和火枪,哪怕现在的火器性能还不是很能令人满意,但聊胜于无。将作局全员出动,协助军营制作各种守城兵器和铠甲,昌河油田打出来的油也被全部送到了军营做成了燃烧瓶和猛火油柜。

毕筱芸也设计出了“炮规”和“铳尺”,帮助士兵用简单的标尺刻画,对射击目标进行精确的距离测量和角度定位,这样一来果然提高了射击的精准度。

州衙也贴出了告示,征召全城青壮年到军营接受简单的训练,学习使用各种守城器械;同时,柳忱、柳恽带领民夫在城外广挖沟壕、设置陷阱;赵铣则带着护卫和衙役抓紧训练,尤其是熟悉火器的使用。

望州这边如火如荼地准备防守、赈灾等一应事务,暂且不提,却说这几日这股流民已逐渐抵达榆东路,在攻破兆州并洗劫一空后又裹挟着兆州百姓攻向郢州。

郢州作为安抚使司所在地,城池固若金汤、工事完备、易守难攻,城里又驻扎着两个军的厢军,因此,流民攻了两天两夜以后,见实在难以攻克,便放弃了郢州,扔下了数不清的尸骨后,分作两路离开了郢州,其中一路北上去了榆西路,另一路则南下向宁州而来。

流民散后,郦仲孚令人打扫城外战场,赫然发现城外流民的尸骨许多都是残缺不全的,尤其是肉最多的臀股,大多缺失不见了,这一幕令负责收尸的士卒呕吐不已,几近崩溃。

两三日后流民抵达宁州,宁州本无驻军,宁州刺史林仲儒却组织本州衙役、百姓临时组成了一支义勇队,以惊人的决心和毅力死死抵住了流民的攻势,将流民堵在宁州城外,这一支流民大军的首领也被城上的流矢击中而死。

流民一时群龙无首,退至城外五里处休整。

此时,在黄昏晦暗的光线中从远处来了一群劲装男女,大约有五六十人,虽说也是粗葛短褐、腰扎麻绳的打扮,但至少衣履整齐,在衣不蔽体的流民当中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面覆红巾,头上发髻盘起,显是已婚女子的装扮。可能是天气太热,她解下了红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见她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容貌端正,虽是素面朝天,然不失徐娘风韵,言谈举止之中自有一股坚实沉稳、柔中带刚的气度。

此时那些流民有的号寒,有的啼饥,有的嚼草根,有的茹木实,有的卖儿,有的鬻女,有的瘦弱不堪,还有的已支撑不住,奄毙道旁。那女子从流民群中穿过,凄景惨状令她忍不住一声叹息。

走到一处空旷处,众人坐下休息,拿出仅剩的一点干粮充饥。远处无数饥民站起来,用饿狼般的眼神盯着他们手中的窝头,若非看到他们人多势众且腰间皆携带兵刃,恐怕早就一拥而上了。

一个三四岁的女童忍受不住食物的诱惑,眼巴巴地看着窝头不自觉地一步步往这边挪,却又被那群人凶狠的眼神吓得不敢靠近。

那女子终究是不忍心,挥手将女孩招了过来,喂了她半个窝头才让她离开,然后又迅速将剩余半个窝头放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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