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分在机关工作的大学生,怎么跑来咱这厂子里了?”
“真?的假的啊,别是胡闹呢吧,靠谱吗?”
孙叔:“靠不靠谱,你们以?后会知道,你们也?不用操这些个闲心,只需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拿好自?己应得的工资就行了。”
这话听着叫人有些不舒服。
又有人嘀咕说:“人看着不大,架子倒是不小……”
之前老?厂长那么大的年纪,也?没有这么大的架子呢。
既然半个小时候后开?会,他们也?就没在这继续追着问了。
他们各自?去忙了一会,半个小时后又按照孙叔说的,拿了板凳回到后院儿里来,直接成排坐下来。
后院儿里也?摆上了说话的主席台。
等厂里所有人都到齐了,初夏坐到主席台后头。
在所有人满是怀疑的目光中?,她对着话筒先做自?我介绍,介绍完以?后直接说:“首先我要跟你们说清楚一点,我不是来给你们当?厂长的。这个厂子现在由我个人接手,以?后就是我个人的了。不管别的厂子怎么样,你们需要明白并且记住,咱们这个厂子,吃大锅饭的时代结束了,拿死工资混日子的时代也?结束了。从今天开?始,工资只和工作效率和工作质量挂钩,不谈工龄,干得好就赚得多,干得差就赚得少,多劳多得。”
“说直了大家可能不爱听,但还是都要说清楚。从今儿起?,就没有什么铁饭碗了。如果有人在工作中?偷懒敷衍了事,影响产品质量,对工厂造成了损失,需要按价赔偿。”
话说到这,下面?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初夏让他们议论了一会,又继续对着话筒说:“我可以?保证的是,只要大家干得好,工厂赚了钱,工资和福利都不会少了大家的。我之所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接手这个工厂,就是想尽我的能力,把这个厂子重新干起?来,带大家一起?过上比之前更好的日子。”
“当?然我也?不强求任何人,你们如果相信我,并且愿意?,你们就留下来。如果不愿意?,可以?随时走人。但如果你决定留下来了,就必须要接受新的工厂制度,如果还想像以?前一样混日子,只想拿工资不想好好干活,那我会请你走人。”
“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只有厂子盈利了,我们才能一起?有钱赚,不然厂子倒闭,大家只能一起?下岗。”
***
开?完这个会,初夏没有急着安排下面?的事。
她留了一天的时间给厂里所有人,让他们自?己想一天,晚上再回家去和家里商量商量,然后决定去留。
于?是这一天厂子里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你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怎么就我们摊上了厂子倒闭这种事?”
“厂子效益不好,上级指示让关闭,能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想,你觉得这个丫头靠谱吗?”
“靠不靠谱现在厂子都是她的了,咱们说什么都不算了。”
“好好的国营厂,突然就成个人的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我倒觉得她是帮了咱们一把呢,要不是她把这厂子给接下来,现在咱们全都下岗回家了,还能在这讨论这些个?她放着国家干部不当?,来接手咱这厂子,肯定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说?你留下来吗?”
“你不留下来,你有别的去处吗?”
“我要是有,我早也?不在这儿耗着了,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
“那不就得了,还想什么?”
“就是突然这么一变,好好的铁饭碗没有了,以?后咱们就是给别人打工了,地位上瞬间矮了一大截,你不觉得难受吗?”
“当?然难受,但赚不到钱养家糊口更难受。”
“唉,我已经?看不懂这世道了,这还叫社?会主义吗?”
……
这些工人们讨论了一天。
第二?天有了结果——全员全部留下。
于?是初夏便又拉了各科领导到会议室开?会,安排部署接下来的工作,以?及确定具体的工作要求和工资制度、奖惩制度。
他们这个酱菜厂虽然不大,但有自?己的菜园。
万事开?头难,前期的工作量自?然比较大,为了确保酱与酱菜的口味和口感都达到最好,初夏从选材就开?始亲自?抓起?,之后制酱腌制等也?都严格监督,让工人完全按照她的要求来。
大家都是酱菜厂老?工人,在做酱菜这件事上经?验丰富。
平时酱菜怎么腌制怎么生产,都是按照他们的经?验来的,现在被初夏指使?着只能按照她的要求来,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
私下里议论起?来又说:
“我在这酱菜厂干了十几年了,我还不知道酱菜怎么做?”
“就是说啊,她这点年纪能做过几缸酱菜?”
“可别发牢骚了,厂子都是她的,就听她的呗,我们只要按照她的要求做了,就不要我们负责,我们拿我们的工资就是了。”
“照她这么掺和,厂子能干得起?来吗?”
“先干着呗,干不起?来再想其他出路就是了。”
……
***
初夏前期忙一些。
等工人们按照她的要求全都上手后,她也?就没那么忙了。
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就在厂子里来回转转悠悠,看工人们干活。
厂子里初夏最信任的人自?然就是孙叔。
孙叔思想不守旧,敢想也?敢干,初夏和他在各方?面?都能沟通得来,于?是便直接提了孙叔做副厂长,厂里的各项事务都让他来负责。
他对厂子很熟,处理事情来也?十分得心应手。
制酱需要时间。
酱菜的制作更需要时间。
第一批酱菜没有做出来之前,没有人知道厂子接下来会怎么样。
初夏当?然看得出来。
有些工人以?工龄长经?验多并不服她,甚至觉得厂子干不起?来。
只不过因为全她说了算,所以?没有当?着面?太表现过什么。
初夏也?就当?什么都看不懂,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反正厂子是她买下来的,一切都她说了算,就算不服也?得憋着。
因为刚接手厂子每天都比较忙,所以?时间过得也?很快。
三?月在柳条抽芽间不声不响便过去了,到了四月份,厂子里的工人也?全都适应了新的工作节奏和制度。
毕竟是自?己工作了许多年的地方?,干的也?都是原来的工作,工作方?式稍有变动影响其实并不大,活干起?来很快也?就上手了。
这也?是初夏想接这个厂子的一个主要原因——省事。
如此,又有孙叔管着事,初夏也?便放轻松准备办另一件事了。
当?然这是一件她准不准备都必须要办的事情——生孩子。
差不多快到临产日期的时候,初夏就没往厂里去了。
她和孙叔说好了,有事的话就让孙叔来家里找她,反正离得也?不远。
当?然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也?不会有什么事。
毕竟酱菜还没出缸,初夏给的制酱和制作酱菜的手艺和工序,工人们也?全都掌握了,并且也?都为了工资在严格照办。
初夏也?不知道自?己的肚子什么时候会有动静,也?因为不知道,所以?就老?实呆在家里等着,不往远的地方?去,在家里呆得有些闷的时候,就出去在胡同?里来回走动走动。
傍晚,晚霞的光影把整条胡同?染成淡淡的红色。
深而长的胡同?、枝丫细碎的槐树、冒着菜香与烟火气的饭馆、牌匾下挂着的两盏红灯笼,构成了一副充满生活气息的美丽图景。
初夏披着夕阳在胡同?里漫步。
胡同?口源源不断有人进来,有下班回家的邻居,有来饭馆里吃饭的客人,也?有背着书包放学回来的各年龄段的孩子。
初夏慢着步子往胡同?口走,想着去迎一迎林霄函。
然还没走到胡同?口,忽看到一个面?庞熟悉的人进了胡同?来。
面?对夕阳,对面?的人逆光,初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等走到近前,对面?的人先笑起?来和她打招呼,她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但她还是有些意?外地问了句:“锅盖?”
锅盖穿了一身西装。
初夏刚一叫完他,也?就有其他邻居看到他了。
大家都知道他去南方?打工去了,看到他自?然也?都惊讶又好奇。
于?是也?便都凑过来和他说话:“哟,这不是锅盖吗?这一身衣服穿的,好像从国外回来似的,这是发财了吧?”
锅盖笑着说:“发什么财啊,就是出去溜一圈长了长见识。”
人家自?然不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啊,咱们又不会到你家偷去。”
大家都对南方?感兴趣,自?然又问锅盖南方?现在什么样。
锅盖这便跟大家大说特说了一番,说南方?现在都在搞什么样的建设,有多开?放,发展有多快。
大家听了都觉得无法想象。
又有人问他:“那你怎么回来了呀?超子和韩霆呢?他俩没回来吗?”
锅盖道:“我不行,我到那边水土不服,实在待不下去了,我还是觉得家里好,所以?我就回来了。他俩不想回来,还在那呢。”
邻居又笑着说:“你这是把老?婆本赚回来了,能结婚娶媳妇了。”
锅盖笑着应:“对,这趟回来我就是打算娶媳妇生孩子过日子了,各位大妈婶子们,你们要是有什么好对象,都给我介绍啊。”
初夏跟锅盖打完那句招呼就没再跟他说上什么话。
在旁边听到这里,正好看到林霄函回来了,她便直接往林霄函面?前迎了过去。
林霄函看到初夏立马先关心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初夏跟他说:“没有怎么样,还没有动静。”
两人说着话往胡同?里来。
看到个穿西装被人团团围住的人,林霄函好奇问:“谁呀?”
初夏回答他说:“锅盖,刚从南方?回来。”
林霄函笑一下,没再多看,和初夏直接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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