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太贵,反而是因为太便宜。

盖一间土房,要三四十个男人脱产劳作半个月左右。

农家人,就算不用付工钱,也供应不起这么多饭食。

一户人家,慢慢积累着,能修上三四间草屋,已经是顶天。

这样的草屋,保暖性自然不用多说。

冬天屋外刮大风,屋内就在刮小风。

自家的媳妇,自己心疼。

现在的风俗就是妇人怀孕后要出去住。

都有火炕了,谁还舍得自己家的老婆/女儿,住没有火炕,还冻死人的草棚子?

当初郑桑找的那些人家,就是家里有孕妇的。

再找借口从家里留着,也只能留到怀孕六七个月份。

等肚子大起来快要生了的时候,还是得住草棚。

不只是迷信,还有过往经验在里面。

那些强留孕妇在家里的家庭,婴儿的死亡率极高,孕妇身体也容易出事。

反而是住草棚的婴儿还能活不少。

众人解释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只能按照往常经验归类于邪祟。

习俗在这里摆着,自家的条件也不算多好,草屋反正是比不上土屋,别的不说,光供热水喝和天天烧炕,就值得一住。

每天做三个时辰的活,根本算不上什么。

再加上还有月女的看护,众人难免心动了。

钟大母就在家里拍着土炕,给全家人商量。

说是商量,倒不如有点命令的意味在里头。

“之前我还担心,村里坐草的草棚太冷,别再冻到韩小,现在好了,月女的土屋允许她去住,那就让她去!”

三儿子还有些转不过弯儿来,谁家好好的土房能让孕妇去住呢?

他忍不住发问:

“能行吗?”

四女儿则有些不满:

“这样家里又少了一个人干活。”

如今男耕女织,男人上山砍柴,回家劈柴,下田种地,重活都是他们在干。

但家里也不是没活了,女人做顿饭都得两个小时起步,喂牲畜、织布、浆洗衣物、被褥更是耗费时间精力。

全靠人工的时代,说一嘴的活计,背后可能就要耗费数个小时,乃至数天的时间。

她和韩小干同样的活,韩小对方走了,那剩下的那些活计,可不都得担到自己身上了吗?

钟大母不满的瞪了眼小女儿,继续讲道:

“韩小是头胎,孩子难生,让她去月女那边住着,正好也省出来一个人的火炕,咱们再多发点儿豆芽,她这点儿人力也就赚出来了。”

“至于行不行,明天先送过去再说,不就是带着被褥走一趟的事儿,三四里路,又算不了什么,大不了再回来就是。”

被母亲瞪了一眼的四女儿不再说话,再怎么说,和自己多干几个月活相比,还是嫂子活下去更重要。

三儿子也闭口不再反驳,反正能白占便宜,那就占了呗。

至于两个嫂子,从头到尾都是同意的。

谁不想等自己怀孕的时候,也能在土房住几个月?

出来后,这辈子都能吹嘘,自己住过土房!

这可是亭长才能住的房子!

看所有人都不再反对,钟大母满意了。

她一锤定音:

“那就决定了,明天韩小你就跟着我去外邑!”

像这样的商议,出现在了好多有孕妇的家里。

全家人合计了一番,发现自己只赚不亏。

那还说什么?赶紧让自己家孕妇去住啊!

甚至有一些西河村的人,也开始把自己家孕妇从他们村的草棚中叫出来,准备送往韩盈那边。

有孕妇的家里极为高兴,没孕妇的家里就有些不开心了。

不能占便宜什么的,总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西河村的楮大母就是其中之一。

在听闻孕妇只需要每天纺两个半时辰的布,就可以住进土房之后,她就一直念叨着家里没有怀孕的儿媳们。

傍晚,大儿媳正在数全家吃的豆子,刚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婆婆盯着自己的肚子。

她深一口气,抓起陶盆,转头就走。

三儿媳正在将织布的工具收拢起来,防止影响到晚上休息,正忙活着呢,就听到自家婆婆在自己身后幽幽的说道。

“土房啊,我这辈子都没住过……”

她后背发麻,赶紧归拢好工具,跑出屋内。

自家婆婆今天跟疯了似的,她们两个倒是想有孕好去住土屋——可也得男人在啊!

人不在家怀个屁!

两个同病相怜的妯娌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无奈的情绪都快溢出来了。

楮大母还在不开心。

不过九岁大的小女儿魏裳,一点儿母亲的没受影响,她站在门前,拿木棍敲着石头唤鸡。

随着有节奏的木棍敲击声,四只母鸡扇着翅膀,挺胸抬头的往家走。

这也是一件有说头的事情。

魏裳很会养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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