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极。”尚傅微微叹气,想来自己的徒弟也得认识认识社会的黑暗面,于是将在郡城,当年应该是王都的所见所闻讲了出来。
譬如,某某郡守家里还有人在朝中做大臣,听闻极受窦太后看重,于是死后官吏豪强乃至大商人争相前去吊丧,大批量的钱财往家里面送,而接待的儿子和往来的宾客完全不见悲色,俨然将葬礼变成了交际场,可这还不是最绝的,人家更牛的是以宾客送的钱多寡来区分,宾客和自己是否亲近。
又比如,某户人家的儿子对年迈的父亲向来是不管不顾,任由老父被奴仆欺凌至死,死了之后,大张旗鼓的至办丧礼,最后又披麻戴孝的为其守孝七八年,孝名传的那叫一个广,连新来的太守都知道了,原本是想征辟他为官,结果试探的时候,发现——
这丫的孩子生了三四个,最大的都已经六岁了!
其它奇葩事例也不少,事主的身份都挺高,就是吃相一个比一个难看,简直是毫无下限,葬礼拿来收钱还算是讲点脸的,不讲脸的也有,就比如,如今的王太后身边有一位极为宠信的女医,因为无法给她更多的赏赐,便让皇帝给她的弟弟封了郡守的职位,此人一上位,便开始公然向各地索贿,甚至以上交的额度判定县令的优劣,导致整个郡内贪污成风,怨气四起,现在也不知道解决了没。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头上的这位郡守,还算是比较不错的,只是清理了一部分旧的、有问题的官吏出去,再换上自己的心腹,其它照旧‘无为而治’,实在是让大家放松。
把这些事例听完韩盈实在是乍舌,就这样的环境,别说别人——她都受不了自己时刻为鱼肉,就等着别人来吃的现状,只想往上爬,爬的越高越好。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整个古代,人做官大部分就是奔着权和财去,唯一的区别便是现在不讲脸,直接明码标价,唐宋明清懂得包装一下,换个好听的名字了罢了。
就像是韩盈以前看的古剧,什么鱼片珍珠汤,金板大虾,用的可都是实物,真,珍珠和金板。
可惜丧葬涉及到极高的利益,除非更上方有人出手,别说韩盈了,尚傅和本地郡守加起来都搞不定这事儿,尤其是那些二千石和豪族还真是处于有钱没处花的状态,肯定要可劲儿造,就算是韩盈忽悠他们纸钱死人才能花,那他们还会在这方面卷起来,并制造出让她也瞠目结舌的花样来。
不过远的地方韩盈管不到,本地的风气还是可以杀一杀,除了富贵人家,平民间被连累的恐怕也不少吧?
韩盈对师父开口问道:“上行下效,想来如今各乡受此牵连的农人不少,就不知已经到何地步了?”
说这话的韩盈心里也是无奈。
若是放到现代,别人说本地的事情,千里之外,乃至远在大洋彼岸的事情,刚发生,不到半小时就可能推送到她手机上,就算没看到,当场查,用不了几个小时就能确定具体情况。
可现在消息传递全部靠嘴,除了大事儿蔓延的较快,普通的日常压根没人去传,而韩盈的身份又已经和周围普通人隔开,当她重心转移到县城,那就完全没有听到过这方面的具体事例。
所以韩盈部分事情的认知就很模糊,属于知道有问题,但不知道问题到底有多大的状态。
其实尚傅以前也是如此,他更清楚郡县级别发生的事情,所以才对那些二千石的事例如此的如数家珍,也就是最近整治官吏,才发现民间丧葬已经到了一个较为危险的边缘。
将不少人家要节衣缩食给老人办葬礼,典卖家产配置陪葬物品的事例说完,尚傅摇了摇头:
“如今重孝,于民间而言,孝无赏,但不孝则罚,为免子孙受罚,老人也得跟着受苦,从口中省下那么些许粮食,好能让家里作宴,免人议论子孙不孝。如今过冬,老人本就是难熬,再省吃的,岂不是……唉。”
这风气打着孝字大旗,属于绝对的政治正确,尚傅有心想改,可短时间内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只能先管理那些借着丧事压榨农人的吏目和地主,更多的,得等想出办法来才行。
尚傅没有什么好主意,可韩盈不是,现代咨询发达,就算是她不曾主动了解,也会因为被动接受大量外界的信息,平时感觉不到,但需要的时候肯定会立刻想起来,再不济也会模模糊糊的有个方向,尚傅想要改变的态度一表现出来,她差点直接开口说,烧纸钱和草扎啊!
好在,韩盈忍住了。
如今对人们地府的构建正处于发展阶段,地府有牛头马面和地官地吏,但还没有出现阎王,十八层地狱以及六道轮回,这些都出现在佛教传入之后,早期是拿来恐吓人们信教的,不信教,那就要下十八层地狱,受完罚还得去当畜生。
恐吓使得佛教到了大量的信徒,不甘心冲击的本土也快速发展出了道教进行对抗,后来再加入儒家和统治者的需要,三者互相融合发展,才慢慢驯化成大家所认识的,让百姓向善的地府文化,这时候已经到宋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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