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起床便?感受到猛烈的寒气,苏茵推开窗户,看着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压满枝头,搓着手展颜一笑。

冷归冷,可下雪真的好漂亮。

铺天盖地的雪花飘落,压上树梢,覆满屋顶,将整个世界都变成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纯白圣洁,看上几眼,就叫人不?自觉弯了眉眼。

转头看见?书桌上的一副黑色皮手套,苏茵缩了缩手,拿起手套下楼,准备还给顾承安。

然而,一大早就出门上班的顾承安没给苏茵这个机会,两人面都没碰着。

到了厂办,苏茵在二楼楼梯口碰见?哼着红灯记的李念君,两人打个照面。

“念君,怎么这么高兴?”

“茵茵!”李念君小碎步上前,拉着苏茵到一旁角落,“你是?不?知道,孙若依母女俩昨儿丢大人了!”

“啊?”苏茵这几天自己都心乱如麻的,哪有心思注意别人,“发生什么事儿了?”

通过工农兵推荐名额成功进入大学校园的孙若依此?时?正哭丧着脸拉着辛梦琪在厂办大楼三楼财务室门口的走廊诉苦。

“梦琪,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爸以后会不?会真不?管我了,只念着李念君啊?!”

辛梦琪被孙若依的哭腔嚷得脑袋疼,颇为不?耐烦道,“你和你妈怎么回事?以前不?是?经常把?李念君气得半死,让她和她爸一天都说不?了两句话吗?现?在怎么你们出问题了。”

“我也不?想啊。”孙若依想起昨晚的一幕。

放寒假回家的孙若依心情挺好,自己是?高贵的大学生,李念君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生,以后两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总有一天,继父李红兵会为自己这个继女骄傲,看不?上李念君这个亲生闺女。

可回家一阵子?,她发现?李念君当?真是?转了性,隔三差五给继父李红兵泡茶,陪着看电视,还和他下象棋。

不?光是?下象棋,每回还打赌,一局一块钱,她虽说不?太?会下象棋,大概也能看懂,继父就是?每局都在故意输给李念君!

自己寒假期间,每个月零用钱只有六块钱,可李念君随便?赢一盘象棋就能赚一块钱,她看得眼热。

辛梦琪翻了个白眼,“那你就说要去?下象棋?”

“我想着气不?过嘛,我爸区别对?待!我也能赢!”

楼下,二楼楼梯口走廊处,李念君笑得得意,仿佛多年恶气都出了。

“我下象棋是?我爸从我小时?候手把?手教的,她,哼,孙若依会个屁,我们父女俩下着玩儿,我爸就愿意输给我,借口给我零用钱,她还不?满上了。”

“然后她就要和你比?”

“对?呀,我连赢了她五局,让她给我五块钱!”李念君昂着头,嘚瑟得不?行,满满都是?骄傲,“结果她还耍赖,非不?给,我爸就在旁边暗示她先?给我,后头我爸给她补上,她输急了眼觉得丢人,哪里听得出来我爸打圆场的话,直接吼我爸…”

苏茵微讶,“她居然吼你爸?”

据苏茵了解,孙若依和付海琴一直是?哄着李团长的,两人在李团长面前一直表现?得温柔大方懂事贴心。

“我这回算是?明白了,人一旦急眼了,再厉害的伪装也会掉下来。她那时?候居然吼我爸,说你偏心李念君!”

李念君轻蔑一笑,“老李这人一向?好面子?又爱替外人考虑,大多数时?候都是?委屈自己和自己人的。孙若依这话当?真是?丧良心,我爸当?时?就冷了脸。”

苏茵没想到李家发生的事情这么精彩,“然后呢?”

“我就想着不?得添把?柴啊?也学着她以前装可怜的样,委屈巴巴地说——都怪我要下什么象棋,害得你们吵架了,是?我不?好。我爸一听更觉得对?不?起我了,直接对?孙若依说了重?话。”

苏茵捏了捏李念君的脸颊,“完了,你是?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李念君浑身一哆嗦,打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行,我学她说了一句话,做了半宿噩梦!”

苏茵被这人夸张的表情逗笑,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各自离开,等到了三楼,猛地看见?还悲伤的孙若依同辛梦琪说话,苏茵立马想起李念君学的那句话,差点?没憋住笑。

只赶紧走进办公室,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

房管局这头。

“同志,你昨天那话什么意思?”

中午,昨天带头闹事的李教授儿子?李兴国找上门,虽然顾承安看着比他小好几岁,可他总觉得这人说话霸道,却?让人不?自觉信服。

一番寒暄,这不?就请人上国营饭店去?了。

“老哥,我跟你说个实话,你找人上那四合院门口和租户闹没用,吵半天能顶什么事儿?事情该找谁办还得找谁办。”

李兴国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申请房子?物归原主不?容易,打申请都不?一定有地儿交,加上他一开始就把?房管局负责此?事的赵主任得罪了。

“你怎么得罪人了?”顾承安嚼着花生米,漫不?经心问道。

“就找他问情况,能不?能办,他爱答不?理的,我就和他吵起来了。”李兴国在父亲下放那几年,跟着母亲过得苦,渐渐便?养成了一副蛮横性子?。没有这样的性子?,那些年,日子?只会更难过,受尽欺负。

“赵主任这人吃软不?吃硬。”顾承安点?他一句,“赵主任最喜欢听人说好话,一爱烟,二好酒,喜爱逗蛐蛐儿。烟只抽大前门,酒只喝五粮液,蛐蛐儿独独喜欢铁蛋子?。”

李兴国越听眼睛越亮,这些事儿一般人还真打听不?来,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这寒冬腊月的,烟酒好办,蛐蛐儿上哪儿找啊。”

顾承安仰头焖口茶水,“你打听点?卖铁蛋子?的好去?处,赵主任又不?缺那点?买蛐蛐的钱,最好能遇上行家,他就喜欢和懂行的大谈斗蛐蛐儿经。”

“也是?!”李兴国一时?激动?起来,忙活一阵,终于把?事情办齐全了,更是?恶补了斗蛐蛐儿的门道,这才上赵主任家拜访去?。

等人红光满面再找上顾承安已经是?小半个月后的事儿,“老弟!你这法子?不?错,我送的东西全送赵长荣心坎里去?了!”

顾承安又被请来吃国营饭店,羊蝎子?下肚,满嘴飘香。

“事情办成了?”

“八.九不?离十了。”李兴国得了含糊的一信儿,已经将申请交上去?,只要能交上去?,就算是?打开了门路。

现?如今,大运动?结束,混乱的局面正在渐渐归正,只忙忙碌碌中许多事情得走些路子?,不?然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压根成不?了事。

“这回多亏你了,老弟!你这朋友我认下了。”李兴国跟人碰了碰杯,只顾承安下午还要上班,便?没喝酒,以茶代酒。

“好说,李大哥。”顾承安当?初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是?个狠茬子?,只有些一根筋罢了。

“不?过我有点?好奇。”李兴国终于有机会问出疑惑,“你怎么一开始就准备帮我?”

顾承安放下茶杯,看着李兴国,这才微微一笑,“你准备卖房的话,直接卖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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