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锡目送白榆离开后,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似乎从今夜碰见她开始,一切都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楚锡一生很少有这么无力的时候——他要隐藏的弱点是唯一的,却也是足以致命的。而且要死不死, 他在拍卖会上随口交流过的拍卖者居然是皇帝唯一的继承人。

如果白榆什么时候看他不顺眼, 跟皇帝告个状,他被降职还算是轻的,怕就怕原本不怎么注意他的皇帝突然单独召见他……

罗兰泽塔的暴君之名在楚锡看来是言不符实的。对于军人来说, 这完全是位理想的君主。罗兰强大, 聪明,赏罚分明。但这位陛下无疑是个冷心冷性的人。他的权力和军队紧密联系在一起, 但他却不像从前的那些皇帝那样拉拢将领或是派人监视他们, 皇帝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 除了军务之外很少过问其他事, 可以堪称性格孤僻。

然而,就是这样的陛下, 不惜让整个宴会厅中的人都等着, 也要让白榆坐到他身边的位置去。

皇帝的心意昭然若揭。

而得到如此高规格偏宠的继承人,毫无疑问的, 肯定在皇帝那里掌握极高的话语权。

而他偏偏就把人“得罪”了。

早知道还不如别说那些有的士没的, 坦率地道歉,然后双手捧上自己账户里所有的存款贿赂她。

可现实问题是, 对方看着又不单纯像是贪财好赂的人。面对皇帝的召唤,她甚至还拖拖拉拉的, 明显不是很想坐上那个“皇储位”。皇帝的命令她都敢推三阻四,明显是个任性的人——刚才让他展示歉意估计也是一样的道理。她在强迫他低头。至于头该怎么低、该摆的有多低, 她又不明示。仿佛这件事能不能翻篇只看她的心情。

是觉得为难他很有趣么?

楚锡自己也算不上什么良善人。但他一贯不希望自己被置于被动的位置上。

楚锡眼眸低垂,双眼似两潭粼粼发光的绿水。

忽然, 他的光脑亮起来。

楚锡接了通话,空中传来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是团里的副指挥梵修:“楚锡,你真的不出席啊?我们可是要和陛下举杯庆贺的,你来了说不定能在陛下那里混个脸熟,以后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啊!”

“肤浅。”楚锡犀利地道。

“怎么能说我肤浅呢?先不说你一身本事,凭你那张脸,就算是流浪到天桥底下好赖也能混上个四菜一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其实梵修说的也有道理。”另一个清润低缓的声音响起,是他们的军团长梅维尔,“现在宴会还没开始,你还有时间赶过来。”

“没时间了。”楚锡的语气轻飘飘的,让人分辨不出喜怒,“缺席的那位已经往宴会厅去了。”

“嗯?哪个缺席的?难道是……”

“一会儿你们就能看见了。”

说完,楚锡挂断通讯,往花园的另一处休息点走去。

宴会厅内,梵修小心翼翼地摁灭光脑,目光好奇地朝着长桌的另一端看去。

“谁马上要来?是那位神秘的继承人吗?”他出声问道。

“大概吧。”一旁的梅维尔穿着气势逼人的军装,目不斜视,雍容沉静。

“团长,这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

梅维尔出身于声名显赫的勋爵家族,是他们之中消息最灵通的。

“一些贵族圈内早就已经传开的臆测罢了。只是现在离猜测成真又近了一步。”

咔哒。

宴会厅的大门打开。

灯光明亮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一处。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昏暗之地迈步进来,脸被宴会厅内白昼般的灯光照亮。

所有看清她相貌的人都下意识一愣,随后暗暗惊叹:

像,实在是太像了。

她长得和坐在主位上的罗兰极为相似,但罗兰的五官锋锐,而她的眉毛和眼睛却更柔和一些。眸光转动的时候,气息干净至极,却潋滟着一种温雅难言的多情。

所有人都在白榆身上看到皇帝的影子,老公爵却从她身上隐隐寻找着亚欣的影子。

她和亚欣一样,单纯,理想主义,心地柔软……

就在老公爵怔愣的瞬间,少女顶着所有人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目光,对着皇帝做了个标准但是又略显敷衍的问安礼,然后二话不说地坐到了皇帝右手边最近的位置。也是中央区域唯一一个空着的席位。

下一秒,她抬起头,薄薄的眼皮下是两颗琉璃珠子般的眼瞳。她没有摆出阴沉的表情,只是静静地坐着,却给人一种不可言说的压迫感。

“现在人到齐了。”皇帝看起来心情很好,几个比较熟悉皇帝的大臣敏锐地察觉到了,“开席吧。”

桌边的人们动了起来。他们面前的食物有些凉了,但也不影响其美味。何况皇宫的宴席最出名的是酒。毕竟陛下还有一半血脉出自全国有名的酒商艾诺里家族,宴席的酒水都是由他们包办的。不保证原料的昂贵新奇,但保证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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