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娘子这样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那男人怕是得找疯了吧。看他之前那番作为,虽然不可理喻,但也是对许娘子用情至深,想必爱她入骨。

本是两情相悦的一对佳偶, 因着阴差阳错的这些事情, 弄到了现在这般地步。

“那你心里还有他吗?”周娘子踌躇着问道。

许乘月坚定地摇头,一字一顿地说, “我唯愿此生与他不复相见。”

痛, 真是太痛了。

周娘子也跟着揪起心来,又想到了一件事。

她声音放得很轻, 生怕问得太过直白,伤到了她,斟酌着出声, “那他是不是最后也没知道你怀有身孕的事?”

“……是的。”许乘月亦轻声回答,垂目看向自己的小腹。

她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想要触碰,即将碰到的那一瞬,手指微微蜷缩又收了回去。

所有的动作都被周娘子看进眼里。

唉,都怪她做什么要提这个问题,许娘子一定非常痛苦。她心中一定还有他, 但是恐怕是爱恨交加, 过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的吧。

不,或许现在也没有走出来,只是她把那些伤, 那些痛隐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不被旁人所看到。

还有那个男子, 若是知道她怀了孕,却因为那些破事又小产了, 肠子还不得悔青。

可惜覆水难收,再怎么痛彻心扉,也回不到从前。

不过他痛是痛了,倒也还好,依然有自己的官位,有过两位好娘子,占了好大的便宜。其他两位各有各的惨呐。

先前那位娘子,在家中侍奉翁婆,过着苦日子,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丈夫,他却和另一个小娘子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好日子,其中苦涩,旁人怎能知道。

许娘子就更惨了,本是一无所知的官家女儿,以为嫁了个好郎子,谁知道先前人家就娶了个妻子,自己名分不正地,跟着人家许久,到头来什么也没落下,有家不能回,孤身一人在外,还小产伤了身子。

周娘子又想起自己这回来的目的,直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让你作媒!让你作媒!戳中了别人的伤心事不说,差点就埋下祸端。

周娘子虽不了解那归德郎将是什么官职,听起来大小也是个将军,应当是个不小的官了。依照那位将军的作风来看,必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若是真给许娘子介绍了郎君相看,两人看对眼然后成婚。一直安安宁宁没被他发现还好,要是被逮到了,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哪敌得了人家当官儿的,到时候男方被拿捏住错处抄家灭族,许娘子定也得不了好,更何况她这个媒人。

周娘子想入非非,幻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招来了灭门大祸,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娘子,你怎么了?”许乘月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一会儿同情,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震惊失色,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许娘子愿意将告诉我是相信我,你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周娘子表情凝重,认真地承诺。

这事被传出去,万一漏了风声,被那男子找到踪迹摸过来,许娘子可就危险了!还有她这个妄想给别人做媒的好事者,处境也是岌岌可危呀!

坚决不能说出去!往日里藏不住秘密,一有什么就忍不往外说,最喜欢跟街头巷尾的小媳妇大婶子说三道四的周娘子下定决心,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

“周娘子的为人我定是放心的。”全然不觉自己吓到别人的许乘月轻轻微笑,仿佛一朵在风中摇曳的清纯小白花。

“哎呦,你看我,一不小心聊到这个时辰,也该告辞了,免得耽误你们做事。”周娘子起身告辞。

“哪里哪里,周娘子不如将茶喝完再走。”许乘月客气地挽留。

“不了不了,贪了你们家这么多杯茶,我哪还好意思再喝。”周娘子说的是实话,方才听着许娘子的往事,不知不觉喝得多了,现在急需如厕。

两人你来我往,将周娘子送出门去,许乘月终于松懈下来,感觉像打了场仗一样疲惫。

“小娘子,快歇一歇,婢子为你捏肩。”秋露为没有帮到她感到愧疚,想给她捏捏肩,放松放松。

“诶,好——对,就是这边,再轻点儿。”许乘月享受着按摩,舒服得不行。

“小娘子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将周娘子说懵了,唬得一愣一愣的。”秋露吹着彩虹屁。

她开始也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小娘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再看看周娘子的反应,一直靠掐着自己的大腿,才硬生生憋住笑。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许乘月得意地晃晃脑袋。

结果差点闪到自己的脖子,紧忙收了回来不再动作。

看来人是不能太得意的,谦虚一些才行。

旁边的夏荷呆呆立着,像是一具雕像,从毫无焦距的双眼,到微微张开的嘴唇,都透着一股茫然,像是大脑因为过量的信息处理不过来给烧了。

她也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嘴唇翕动,精神恍惚地问:“小娘子,婢子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忆症?不然小娘子说的那些,为什么婢子全都不记得?婢子印象中是因为大房娘子逼婚才逃出来的。”

好家伙,糊弄外人,还把她这个知情者给糊弄住了。

你是真的什么都敢信啊!

许乘月和秋露对视一眼,再忍不住啊,哈哈大笑起来。又怕被刚出门的周娘子听到,俱是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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