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婆一共有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倒不是跟那书中讲的那样互不相和。

老二早夭了。

老三那个不成气的,竟然跑去给人家做赘婿,她本来都不想认这个儿子了,只当他从娘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死了。

但谁知道这家伙脸皮厚啊, 每年过年正月初二的时候还跟那些小媳妇一样回“娘”家, 王阿婆恨不得将他赶出去。

如今家中剩一个大郎,大郎膝下有两儿一女, 大丫已经给人意同嫁人了, 家中的孙辈只剩下二丫王小花和独孙王平贵。

外人都说她重男轻女,王阿婆倒也有自知之明, 她确实重男轻女,但是世上有几人不重男轻女的,嘴上一个个说得冠冕堂皇, 背地里还不是区别对待。

何况她家就只有一个孙子,那不得金贵着些,什么都紧着他来。

王阿婆偏心偏得理所当然,何况她也不是真的厌恶孙女。

之前大丫在家的时候就好好的。

她干活利索,大方有眼力见儿,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 很得王阿婆看重。

但是二丫王小花就不一样了。

王阿婆平日里要做的活多, 家里和地里都有不少事,没多少工夫去关注一个小丫头片子。

然而每次使唤小花去做事的时候,她都是一脸畏畏缩缩相, 一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有时候家里来了人甚至不知道叫上一句。

王阿婆自然对她看不上眼, 所以经常骂她,有时气得很了, 直接上手。

叫骂声偶尔被门口路过的村人听到,会看热闹地劝上一两句,久而久之重男轻女的名声就传开了。

王阿婆每次都会翻上个白眼。

哪个姑娘不是这么过来,谁还比谁金贵了。

尽管知道此举可能会引起小花的怨恨,但王阿婆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她小时候也没少挨她阿婆打呀,但阿婆患病卧榻时,她不得照样得去照顾她嘛。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的二丫有奇遇,过于凑巧的称呼和相似的家庭背景也让王阿婆心中泛起了嘀咕。

这样的猜想并非不可能,但王阿婆不是真的相信了,毕竟那故事太过神乎其神。

只是凡事都有个万一,要是小花之后真的飞黄腾达了呢,成为人上人的她要是对王家心存怨恨,他们能得了什么好。

这个故事让王阿婆把这个猜想放在了心上。

当然那不是最重要的,就算她日后飞黄腾达,他们王家也不指望着被她带着鸡犬升天,再不济也是她娘家,就算不帮扶也定不会出手陷害。

最重要的是王平贵——她的宝贝孙子,小名叫狗蛋儿,现在越发嚣张任性,简直有长成那书中王小六的趋势。

男孩子调皮一点很正常。

但那故事中对于王小六的描写极为详尽,说了好些他在村中为非作歹,偷鸡摸狗的事。他小时候尤其喜欢抢堂姊王二丫的东西。

姐姐让着弟弟是应该的,何况狗蛋是他们王家的独苗,想要的东西有什么是不能给的。王阿婆的想法原先是这样的。

可是如今细细品味,越发觉得不对劲,她经常命令小花将东西让给狗蛋。但狗蛋呢?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也觉得抢别人东西的行为是理所当然,根本不将他阿姊放在眼里?

这个疑问一直在王阿婆的脑海中盘旋着,徘徊不去。

正好走到了家门口。

屋内又传出了两姐弟的争吵之声。

“快给我,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喝糖水,看我不向阿婆告状说你吃独食。”王狗蛋理直气壮地威胁,他知道阿婆肯定会帮他的。

“是阿娘给我的,只有一点点,不能让给你。”王小花快急哭了。

她不久前来了月事,惊吓和心慌交错,不料阿娘竟然给了她一点点红糖,让她不要惊慌,说喝了红糖水,很快就会过去了。

她才用开水冲好,就被弟弟王狗蛋看到了要抢过去。

按理来说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多回,王小花应该已经习以为常,让出去还能避免挨骂。可这是阿娘给予她的为数不多的关心,因着一点点的私心,让她升起了反抗的勇气。

“阿婆,你看她。偷偷喝糖水不给我。”王狗蛋眼尖地瞟见了站在门外的王阿婆,急忙唤救兵撑腰。

又瞪了一眼不识好歹的王小花,兴灾乐祸地想到这回她又得挨一顿骂了。

他手上用劲,用力往他的方向将陶碗一拉,谁曾想看到阿婆出现在门外之后,受到惊吓的王小花手里一松,那陶碗就顺着力道被拉了过去。

没收住力的王狗蛋摔倒在地,连同糖水一起泼在了地上。

看到刚要到手的糖水没了,王狗蛋哭闹了起来。

“阿婆,她不想给我喝,故意将糖水倒在地上。”

看到这幅场景的王阿婆没有像往常一样升起怜爱之心,反而脑中浮现了王小六被赌徒堵在街上时一脸惧怕的样子。

再这样下去,狗蛋怕是真会长成另一个王小六。

不行,他们家绝对不能出那样的恶人。

必须得将狗蛋扳正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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