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过了个喜气洋洋的新年, 各种欢乐的庆祝活动过后,他们又重新抄起家伙什儿,该下地的下地,该上工的上工。

一年之计在于春, 虽然现在天气还冷, 但田里的庄稼等不得人,得提前松土翻地, 到了合适的时机才能及时把种子种下去。

劳累是劳累, 可是心却满足。

对于这些劳动了一天,身心疲惫的人群, 最痛快的事情莫过于翻开话本,沉浸于书中的世界,读上半个时辰, 便感觉到心情放松,精力恢复。

春节期间大家虽然欢乐,但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那写到一半儿戛然而止的话本,谁能说自己一点都不好奇呢?

好在过完年,山海书店也没有偷懒, 及时将最后一册放了出来。

还不知道即将遭遇什么的大家欢心雀跃地去购买。

到了最后一册, 前面追了那么长时间,每次看完后都心焦等待的痛苦终于可以结束了。

虽然下一次他们依旧会忍不住去买,但是这一阶段的圆满结束能够让人暂时满足。

茶肆的博士紧张地将所有的桌椅案几擦拭干净, 准备好茶水, 在市鼓敲响之后, 开门营业,等待着即将蜂拥而至的客人。

果不其然, 他开门没多久,客人们手中拿着书陆陆续续到了。

他们来的次数多了,有些已经认识,正寒暄着。

“贤弟,今日来的早啊!”

“最后一册,早早看完心里就歇下了,等这一册可是算等了一年呢。”

“哈哈,这么算的话还真是过了一年,要我说,这一册应该在过年之前发售。不然让人心里存着事儿,过个年都不能尽兴。”

“就是就是!到亲戚家拜年的时候,我都经常走神儿,回忆起书中的剧情,揣摩接下去会怎么发展。”

有人听了他们的话,开玩笑地说:“你们就没有想过,月明大家是用心良苦,怕你们看了这一册更难受,想让你们过个好年呢。”

“去你的,可别乌鸦嘴了!”

大家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儿,毕竟按月明往常的风格来说,结局都是好的。

笑闹过后,他们各自找地方坐下看书,将茶肆里坐满了。

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这是什么学习圣地,里面聚集的都是要考科举的士子,正聚精会神地准备着。

——姜鹤轩的一句“你是谁”将苏绮山震在了原地,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不记得我了?”

姜鹤轩茫然地挠挠头,满脸无辜之色,“这位娘子,我该认识你吗?”

他竟然,忘记了她。

苏绮山一瞬间感觉到天旋地转,那些刻骨铭心,爱怨难消的过往,竟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了吗?

她宁愿他恨她,怨她,也不愿意他忘了过去,将她当做一个陌生人。起码恨是因为在意,证明他心里有她。

可是成了陌生人之后,什么都没了。

苏绮山震惊过后,急忙唤来大夫,“大夫,你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夫检查之后,说姜鹤轩恐怕是因为脑袋也收到重击,伤到了大脑,有些事情忘记了,但好歹能保持神志清醒,已经很难得了。

至于能不能恢复,要看个人的造化。

“还真被你说中了,果然姜郎君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那还能有假?我从不撒谎骗人的。”

“忘了好,将那些痛苦的回忆忘个一干二净,记得也只是徒增伤感和烦恼。得让苏将军好好尝尝后悔的滋味。”

“被自己所爱之人给忘了,苏将军怕是很伤心难过吧。”

“伤心也是活该,这都是她造的孽,要不是她冷漠无情,他们二人哪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就是就是!”

“可也不能全怪苏将军呀,这其中有些阴差阳错的误会,她身处其中很难看得清。”

“就是就是!”

“得了吧,别给她找借口了,看不清和肆无忌惮做坏事是有区别的。”

“就是就是!”

被这个附和的人烦得不行,两个差点争吵起来的人转头一致地喷他,“就是什么啊就是,能不能有点自己的思想,不要做别人的应声虫?!”

“就sh——我这不是觉得你们说得都对嘛!”他委屈极了。

——被大夫检查完身体之后,姜鹤轩问道,“这位娘子,你到底是谁呀?我怎么好像对你有种熟悉感?见到你后觉得心里酸酸的。”

苏绮山心中一动,他是不是对她还有些印象?

抛开悲伤,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我是你的娘子。”

尽管再次对他撒谎,让她感到愧疚和心虚。这个谎言无异于饮鸩止渴,自欺欺人,可她抵挡不住内心深处的渴望。

苏绮山,你真是个烂人。

她用力闭合了下双眼,对自己说。

“我就知道她死性难改,你看看,这不又撒谎骗人了!”

“哎,不要太过苛刻嘛,苏将军也是有苦衷的,她不这样做还能干什么呢?难道划清界限从此和姜郎君分道扬镳吗?”

“又来了又来了,能不能不要感情用事?看见人深情就觉得她什么都好,我先前说过了,她的苦衷是由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她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摆事实,讲道理,弥补自己的过错,将选择权交到姜郎君手中,而不是这样借着他忘记往事,说谎欺骗他。”

“荒唐!都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将军的,毫无理智,感情用事。到了战场上怎么行军布阵,指令军队,靠欺骗吗?”

——得知眼前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娘子,姜鹤轩地手足无措地道歉,“对不起,娘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将这些事情给忘了。”

娘子——他唤的是娘子,不是客气生疏的苏将军。

苏绮山的愧疚瞬间消失无踪,双目紧紧地注视着他,“你唤我的那个称呼,能再说一遍吗?”

“什么?娘子吗?”姜鹤轩疑惑地问。

苏绮山点点头。

姜鹤轩尽管奇怪他的娘子有些怪怪的,但还是顺从地唤了一声,“娘子。”

苏绮山牵起嘴角,笑得如牡丹怒放一般灿烂。

姜鹤轩看呆了,结结巴地说:“娘子,你真好看。”

闻言,苏绮山笑得更厉害了。

“哎,你瞅瞅,这多好呀,要是能一直这样甜蜜就好了,她真的很爱他。”

“你死心吧,埋藏着谎言的感情注定不会长久,迟早有天会暴出来,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管那么多干什么?先看嘛,至少他们此刻的感情是真的。”

“笑死我了,哪有什么感情?姜郎君都已经失忆了,别说感情,连过往都不记得了,分明就是苏将军单相思好吗?”

——都说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自从苏绮山扯了第一个谎开始,之后一去不复返,撒了无数个谎。

她骗姜鹤轩,说他们是山林里打猎为生的猎户——她来到医馆后,派手下去那山林里查探了一遍,发现姜鹤轩这段时间住在山林里面的一个小木屋里,怪不得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苏绮山又说,他在打猎时不小心受了伤,掉下了山崖,于是她急忙带他来到医馆,没想到他竟然忘记了她。

姜鹤轩接受了这个说辞,加上自责于竟然忘了娘子,对苏绮山很好。

而苏绮山亦对他怀有愧疚,有心想弥补自己的过错。

两人在山林里的小木屋里,过上了寻常百姓家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夫妻二人互相尊重爱护,在日常磨合间感情飞速发展。

到了后来,姜鹤轩已经适应了这个睁眼时有些陌生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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