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从一开始便处心积虑想要靠近你。”
——祁灼题记
温昭挂了电话,只着单衣,站在阳台吹了很久的冷风。风凛冽刮来, 宛如刀割片肉。
脑海里不断涌现这几年不堪回首的事情, 像是自虐一般。
温昭觉得她此时就像是一只搁浅的鱼,被人捏着喉咙从沉溺水泽美乡中抽离,氧气早已消耗殆尽。
为了能透过气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但冷气灌进肺腑,喇心地疼。
……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寝室断电熄灯,彻底陷入黑暗。
里头传来辛欣犹不知情的呼唤她关灯的声音。
温昭才动了动僵直的身子, 艰难地挪动步伐, 机械地关了灯上了床。
可能是情绪太过翻涌,温昭在艰难入眠后, 第一次梦到了高中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些已经褪了色的片段, 在已经不受控制的脑海里飞速地翻转、碰撞。一些不太重要的画面一晃而过, 最终记忆定格在高二寒假——
温昭在八岁那年被送去了外婆家,又在十六岁这年跨过一座城市, 回到了一个承载着她幼年记忆却异常陌生的城市。
她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要这样子安排, 但即使知道了也无力反抗。
她的父母没有尽到关心她的责任, 却出奇地喜欢管控她。
最讨厌的就是她忤逆他们的意见。
那是她从外婆家再次回到自己家过的第一个新年。
却空旷、寂寥,毫无烟火味。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孤身一人,餐桌上是阿姨下午匆匆过来准备好的年夜饭, 四菜一汤, 算很丰盛的饭菜。
食物香气四溢, 但温昭却毫无胃口。
去年的除夕,在外婆家。
舅舅一家人也在,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年夜饭后,围在牌桌上打牌,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温昭从没感觉过孤单落寞。
而那年除夕,温昭窝在沙发上,守着一个冰冷冷的房子。
液晶电视里传来春晚小品的嬉戏声音,演员们脸上洋溢着微笑,声音高昂是压制不住的喜悦和兴奋,红火又热闹。
但温昭所处的地方就像是与年味隔绝。
只是一个人枯坐着,神色恹恹,偶尔发出一两声布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音。
没有父母陪伴,也没有收到他们的慰问,甚至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饭菜的香气渐渐黯淡,食物变冷变硬,失去了味道,一颗心也彻底坠到了谷底。
像是与世隔绝一般。
孤独抽丝剥茧般将她包裹。
直到那天晚上十二点,温昭收到了一条陌生的信息。
没有署名,地址显示的是外婆所在的城市,还发了一长串内容。
开头就是祝她新年快乐,后续的内容很含蓄,温昭也记不清楚具体,大致是表达了对她的想念和舍不得,以及询问那边是不是下雪了,说他还没有看过下雪的模样。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发错了,因为她在那座城市并没有多少相熟悉的人。
于是,为了不耽误那个人,温昭第一时间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提醒他发错了。
但对方却一直没有回复她。
直到大年初一中午,在沉寂了许久后,那边终于回了一条消息。
先是表达了他的歉意和对她的感激。说他是给一个多年前已经失联的朋友发的,但是记错了号码。
或许是对方给她发来了新年第一个问候,虽然并不是真的给她发的。温昭鬼使神差下问他愿不愿意加她微信,她想发一个雪景视频给他看。
两人加上了联系方式,而那个人就是白白。
再后来。
温昭转学到了新的学校,因为出色的外貌和待人友好的态度,她受到了几个男生狂热的追求。
即便温昭尽可能地妥善拒绝和处理好了这些琐事,但纸包不住火,这些事情还是被好事者捅到了她父母那边。
那个好事者还添油加醋,在一群大人的聚会中肆意宣扬了出去。
这就是流言蜚语的力量,让人迷失在这场狂欢里。那些传播谣言的魑魅魍魉肆意抹黑,对本是受害者的温昭苛责,认为是她脚踩几条船,跟那些男生纠缠不清。
可能是觉得丢了脸面,温昭被父母勒令关在家里,一个礼拜没有去上学。
然后就是在未知全貌的情况下,她被两人严令禁止和男生交往过密。
也许是在一开始回到父母身边,抱有太大的期待,而事实却过于落差,温昭迟来的青春期的叛逆悄然而生。
一颗种子被种下,埋进内心深处,在被迫停课关在屋子里的时候破土而出。
在不知名的情绪裹挟下,她头脑发热一般地给白白发去了网恋申请。
本以为会被拒绝,但白白很安静地答应了。
但这场别扭且莫名的网恋没过多久就终结了。
在温昭从隐匿的叛逆感中剥离出来后,解释并表达歉意后,两个人便恢复成为朋友关系。
随着时不时的聊天,两人愈发熟悉。
渐渐成为不见面的知心好友。
比如,温昭知道白白生活在一个水深火热的家庭里。
再比如,白白经常问她题目,关心她的近况。
两人关系简单又纯粹,却让温昭觉得比她的父母还更亲近。
……
温昭这一晚睡得很不安稳,梦都是断断续续的。
就在她即将梦到一段过往,也就是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她发现全部真相后,最为心灰意冷的一段时间时。
清晨六点五十。
辛欣设置的魔性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不知道是不是脑神经的自动开启防御机制,还是被铃声唤醒。
那一刹那,思绪的齿轮停止转动,梦境像是一块易碎的玻璃,一戳即破。
又在大梦初醒后,慢慢瓦解成为了齑粉,融入了温昭沉重混沌的记忆里。
让人难以分辨是虚幻还是真实,是昨日还是今朝。
温昭头一遭成为寝室里最晚下床洗漱的。
因为没睡好,有些头重脚轻,她虚浮着步伐下了床,眼下乌青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愈发显眼。
……
温昭这一天都没怎么提起精神,整个人焉头巴脑,虽不至于成为霜打的茄子,体态不变,但神情恹恹。
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辛欣和李文君都在上课的时候发现了,连忙关心询问她的情况。
“昭昭,你怎么了,感觉一整天都怏怏不乐的。”
温昭一向不喜欢将负面情绪带给别人。
她挤出一个笑,装作没事人的模样:“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春困秋乏、夏打盹和冬眠吧。”
她状若无意地捂了捂脸,一副被冷意袭击后被打倒的模样,“这几天越来越冷,可能我要要冬眠了。”
“哈哈哈,这样子吗?”
怕她们不信,温昭又打了个哈哈搪塞了过去。
两个室友才将信将疑地挪开目光,没有再用担忧的视线包裹着她。
这一整天,辛欣和李文君不知道为何总背着温昭凑在一起聊天,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时而冒出兴奋的声音,又压下去。
像是在密谋什么,但温昭精神不济,便也没留意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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