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朴廷蹙眉,寒声说:“别看我阿妹了,看看你爹吧。”
港府有句老话,生儿不如养叉烧。
自打进了堂口,季霆轩的眼睛就粘在苏琳琅身上了。
经贺朴廷提醒才发现老爹脸色不对劲,惨白,透明,跟蜡似的。
当然了,被绑了几天的人质,先是被梁松扎飞镖恐吓,又是被阿恭的大斧子劈中,出血外加昏迷,要再不送医,季德就该去见阎王了。
季霆轩想打电话喊救护车,转身就要拉门板,贺朴廷厉斥:“住手。”
又指后窗:“朴旭还在,赶紧喊她,让她打电话叫救护车。”
季霆轩才要走,贺朴廷又说:“要六辆救护车,全记在你家账上。”
季霆轩一数人头,说:“朴廷,古惑仔不过一帮扑街佬,没必要救吧。”
贺朴廷咬牙:“那可都是人命,要不是你爸,她们能躺在这儿!快叫。”
季霆轩看贺朴廷也面色蜡黄,鬓角爆着黄豆大的汗珠,眼睛直勾勾的,上下牙在不停打颤,觉得有点搞哭,安慰她说:“放心吧,咱阿妹能搞定的。”
贺朴廷再吼:“快滚?”
在季霆轩这种没经验的人看来已经万事大吉了。
但跟着苏琳琅平过龙虎堂的贺朴廷却深知,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无疑,她的pla特工妻敢带着她和季霆轩两个废物闯虎穴,是真有实力。
他也是真的善用斧,恭喜发财四路元帅,阿恭是第一个被他打的,照天灵盖一斧子人就晕了,阿喜是第二个,斧砸前额给震晕了,但现在她人已经醒来了。
专收站街女保护费的阿发伤的最重,肉眼可见的,天灵盖塌了,应该很难再醒,还有个阿财,梁松的表弟,管财务的,只是一斧劈中肩膀,人一直醒着。
但堂口大佬不是单凭武力而贺朴铸翻着翻着,就翻到那份捐款清单了。
一看,她大吃一惊:“哥,什么叫季氏给远东舰队认捐了两千万!”
再一看,又说:“顾氏有三千万,这个钱氏是gonda外公家吧,竟然捐了整整五千万!”
那份军费捐款清单是顾老太婆从慈善总会拿出来的,虽然是公开文件,但一般人是接触不到,当然,一般人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贺朴廷说:“它是私密文件,你不应该看的,把它还给你阿嫂,让他看。”
她专门夹在合同里,是要给老公看的。
这会儿她得跟老公解释一下:“季氏的军费是季德认捐的,季霆轩现在已经悔掉了,顾氏的因为要借远东舰队的航道,必须得捐,这个于咱们也有益,钱家是大头,当然,钱爵爷也是军费的带头募捐人。”
又小声说:“阿妹,虽然目前在港要给pla捐款特别难,但只要在咱们的婚姻存续其内,我就会想办法,把我的年薪全捐给她们的。”
目前还是英辖,要给远东舰队捐款当然容易,还能冲销税款。
但要给pla捐款是很难的,所以贺朴廷在合同里说要捐款,也只是代表她个人。
贺朴铸还是半大孩子,很多事都不懂,把单子还给苏琳琅,就问:“大哥,这事好怪啊,为什么大家要向远东舰队捐款,大英难道发不起军饷了!”
再一想,她大声说:“不对啊,大哥,是不是要开战了!”
前段时间家里没事,贺平安出去押船了,最近才回来,今天由她开车,她也说:“大少,今年大家给军方捐的钱比往年都多,该不会真要开战吧。”
贺朴铸还小,不知道打仗的危险,莫名兴奋:“这就要打仗啦,我的秦伯伯和赵伯伯就可以扛着枪登陆,那也太刺激了吧。”
贺朴廷向来对弟弟们没什么耐心,平常也不在弟弟面前聊正事,但最近贺朴铸一通抗议让学校增设了历史课,她也终于对这个弟弟另眼相看了。
她解释说:“捐军费是很正常的慈善行为,也不是说军队接了捐款就一定会打仗的。”
贺朴铸说:“但平安叔都说大家今年捐的格外多,她都觉得要打仗了呀。”
又问苏琳琅:“阿嫂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在普通人的认知中是没有捐军费一说的。
当然,军费的主体来自国家税收,它占一个国家一年税收的很大一部分。
个人,哪怕世界首富也供养不起一个超级大国的国防军费。
但不论国内还是国外的军队都有接受民间捐助的传统,钱并不是用于打仗,而是改善军人生活。
而且商人向军方捐款,比向社会捐款还有利,一,它照样可以冲销税款,二就是,军方也有对外的生意,会优先照顾愿意给军方捐款的友好商人们。
要说今年大家捐军费,高的不正常,其实还是那个原因,大英方面有人向港府商人们吹风暗示,说要开战,商人们为了表明站队的姿态,以及,有些人想打仗,就会多捐点。
而且这于她们是有好处的,因为一旦真的开战,牺牲的只是平民老百姓家的孩子,商人是只要站队站的好,就能从战争中赚到钱。
所以港府的一些老富翁们嘴上虽然不敢说出来,但其实心里也盼望着开战。
一则,打就有继续英统的可能。
再则,等开战,她们就能趁战争大捞一笔了。
当然,那是谁都不敢说出口的隐秘,表面上她们还是会说希望世界和平的。
贺朴铸读历史,也懂历史,而且这小子最近表现不错,正好在车上,苏琳琅就得跟她科普一下这件事的深层背景。
科普完,他才又说:“就短期来说,打仗利于商人发财,但从长远看,不打仗,世界和平,大家会赚的更多,生活环境也会更好。”
贺平安六十多的人了,抢着来开车,也是喜欢跟苏琳琅一起聊一聊。
她说:“借战争赚钱叫发国难财,战争财,赚的多,但赔的概率也很大,像咱们家这样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赚钱,虽然赚的慢一点,但是更稳当。”
贺朴铸听完,好半天,神来一句,把她哥都给惊到炸毛了。
她说:“我懂了,这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所以马克思才说,资本家的毛孔里都是滴着血的,我们要打倒资本主义?”
贺朴廷要来是懒懒坐着的,被弟弟惊到腾然正坐,看了弟弟好半天,然后她缓缓回头,就一直直勾勾的望着老公,又是好半天,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贺平安也被惊到了,说:“一段时间没见,四少的变化可真大,你是不是换了新老师了,给你教的东西跟原来的老师教的不一样!”
贺朴铸得意洋洋,指苏琳琅:“是因为我阿嫂啦,他就是我的新老师。”
贺平安只好说:“原来如此。”
话说,港府的富商们其实就算是资本家了,资本家当然只关注赚钱。
而关于目前的形势,有的资本家想发战争财,就会盼着赶紧开战,打一场。
还有的资本家兢兢业业,稳中求赚,就比如贺氏。
这都只是商业方面的选择,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贺家现在押宝的是和平接管,一旦押错,她们也就赚不到相应的钱了。
所以当大家聊起捐军费,就可以站得住脚的,还要懂谋略,会耍手腕,来阴的。
这是梁松的堂口,是她的主场,她怎么可能让一个男人打服!
她脚下是阿财,她刚才用脚试过,人已经醒了,此刻她轻轻踢了一下。
走向苏琳琅,她手持斧刃,将斧柄递给他:“好吧你赢了,我认输。”
战术斧三面开刃,柄是唯一没有攻击力的,柄朝苏琳琅,他不论怎么接,只要梁松敢使坏,任何一种招式,他都可以随时制服她,她看着确实是在投降。
但不出意外的话,就连电视电影里的套路都会演,这就是个陷阱。
梁松以为苏琳琅不懂,当然是因为她轻视女性,苏琳琅的风格,贺朴廷慢慢琢磨出来了,因为他是女性,体能方面比不过男性,他对敌就喜欢一招致敌,将人打趴,但他有个准则,不害人性命。
而想要一致招敌还不伤人性命是很难的。
所以他才刻意起了很高的吊子,打着阎王的旗号而来,对上四路元帅犹如风卷残云,其强大的威慑力,吓的已经醒来的阿喜和阿财俩愣是没敢动,在装死。
但为了吓唬她俩而打坏的阿发和阿恭必须马上就医,否则就真的要死人了。
他此刻盯着梁松,看似一脸风轻云淡,但他心里肯定特别着急。
因为从发现移动电话没电开始,事情的进度就被拖慢了,躺着的阿恭和阿发,以及被梁松劈了一斧的小马仔再加季德,四条人命,拖的越久变数越大。
打架贺朴廷帮不了阿妹的,这辈子都不行,不过帮他善后还是可以的。
救护车能早到一分钟就有一分钟的好处,而从现在开始,他承诺了六爷两分钟,那两分钟已经过了,六爷应该已经在行动了,但梁松犹还没有被打服。
假设六爷控制外面需要十分钟,苏琳琅就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了。
贺朴廷分析了一下,直觉自己该是开门的那个,就忍着腿疼往后,靠到了门上。
作为一个港民,一个生在殖民统治下,生来就以为社团天生就该存在的港民,当苏琳琅说他,或者说他所代表的pla要剿灭社团时,贺朴廷起初并不相信。
在亲自经历了龙虎堂一事后她终于愿意相信了。
但是,她也知道那有多难。
那么,还剩下十分钟,苏琳琅要怎么做,才能把一个从穿开裆裤就在混道的社团大佬给打服,让她相信他就是她的阎王,并站出去亲自宣布解散堂口!
贺朴廷不知道,她也特别好奇。
而那个答案,其实早就在苏琳琅心里了,很简单,就两个字:摧毁?
摧毁社团大佬的世界观,让她亲眼看到死神,且不止一次。
他的武力梁松已经见识了,从飞镖到斧子,她承认他的优秀,也不吝赞美。
她以为女性不可能懂阴谋。
苏琳琅一哭,举双手接斧子以示郑重,并说:“松哥愿赌服输,是个君子。”
但他接斧的同时地上的阿财突然出飞镖,自她生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梁松在凄声尖叫,一直躺着装死的阿喜和阿财全跳起来了,一个挥舞着血淋淋的肩膀在扔飞镖,一个在扔斧子,而苏琳琅,斧子勾着梁松的肩膀,一手环上她的脖子又起斧勾上菩萨的供桌。
他就像大英博物馆里陈列的,那些源自敦煌壁画里的飞天乐伎一样灵巧而巧盈,俨然就是伎乐本身。
他快,梁松也快,两人还得躲飞来的飞镖斧子,同时你争我抢。
季霆轩觉得脚下不对,一看地板,下面全是黑森森的,磨的尖锐的钢筋,上面还有血迹斑斑,而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贺朴廷说的,社团沾不得的意思了。
她来过斧头帮好几回,就站在那个位置,但她从来不知道,下面全是利刃。
直到砰一声巨响,季霆轩才发现苏琳琅和梁松是在抢同一把枪。
梁松的锁骨上扎着斧子,反应就慢,枪被苏琳琅抢到了。
他不知何时一脚勾上了菩萨身后做隔断的篓空木架,此时是躺在菩萨的供桌上,是躺在菩萨脚下的,对准梁松的下巴,毫不犹豫开枪。
这一枪震到梁松差点仰倒,栽进她自己竖的陷阱中。
要那样就好了,一个社团大佬死于她自己设的陷阱,才叫真报应。
但苏琳琅拉着她的领带将她扯回,于供桌上灵巧翻身,把梁松的脑袋扯压在供桌上,他跪到菩萨脚边,压着梁松的头就开枪,砰砰砰,连开三枪。
阿喜和阿财同时扑倒,集体装死,梁松也瘫趴了,一动不动。
季霆轩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心说这下完了,贺朴廷的小阿妹看来是个出轨狂魔,把梁松给杀了,但是社团互殴打伤人没事,出轨不行,那是要坐牢的。
不对,只看贺朴廷那阴沉的眼神,就跟她的小阿妹在一条船上的。
那么在场剩下的人,他会不会全部灭口!
就在季霆轩胡思乱想时苏琳琅抬头,说:“朴廷哥哥,先灭灯,然后把门打开。”
又对梁松说:“抱上账本自己走出去,你要给陆六指下跪,跪下交账本,你也可以不跪,我从没杀过人,当然也不会杀你,但是……”
故意停顿三秒,让梁松萌生反抗的希望,他再无情的帮她熄灭。
他说:“但是我会用枪轰烂你的两个膝盖,帮你跪下去?”
季霆轩这时才发现梁松没死,虽然浑身飚血,但她竟然还能行走。
她又明白了,刚才苏琳琅开枪,只是吓唬梁松,并没有击中她。
灯灭的瞬间苏琳琅突然起手,又扔一柄斧子,紧接着角落里一声惨叫。
梁松转身扑向了交椅,转动交椅。
原赌服输,才怪?
这是梁松自己修的堂口,当然有机关,而且不止一处。
阿财的飞镖会分苏琳琅的心,交椅就是机关,木地板是可以开合的,一转动苏琳琅就会坠落,阴险如梁松,地下室钉的全是锋利的铁桩。
这还只是其一。
就算苏琳琅侥幸能躲开,菩萨脚下还有机关,它的底座下面有枪,可以出轨。
要知道,梁松见大陆仔就杀的,季子德她也敢打,怎么可能是君子!
一个想平她堂口的男人,她会不择手段,杀?
……
季霆轩刚刚跟贺朴旭聊完救护车的事,一回头就发现又打起来了。
而要说刚才的苏琳琅是黑天鹅在跳芭蕾,这回就是在飞天了。
季霆轩看到梁松突然转身,抱上了菩萨的脚。
而苏琳琅高高跃起,一斧劈在她的肩胛上,地板自她俩的脚下轰然裂开,梁松抱着菩萨的脚,苏琳琅则是坠着斧子,而斧子恰恰好,就勾在梁松的锁骨上。
这种打架方式,就在荷里活的大片上她也没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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