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跑出了公寓,风一吹,他才感觉到伤口的疼。

再后来,没过几天街,他就被撞了。

他记得,前面是绿灯,是人行道,他没有违反交通规则,但那辆车跟失了刹车一样,直冲向他。

安禾的哭声渐息,她使劲儿勒林重的腰,痛得林重回过了神来。

那一切都过去了,林重知道,可每回忆一次就好像疼痛再上演了一番,这种感受并不好受。

“林哥,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安禾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天?林重迟迟回神,反应过来,安禾说的应该是他买意外伤亡保险的那天。

那天没发生什么,只是平常的一天罢了,平常到他都忘了那天具体发生什么了,他只记得那天他哥感冒了,他陪着去了趟医院,在医院碰到了一个跳楼自杀的人,血淋淋地被推下救护车。

然后那一瞬间,他想,要不死掉好了。

晚上的时候他好像还做了个梦,梦见他死了,他父母拿到了高额保险金,他们笑得很开心,毕竟以他一个月三四千的收入就算干一百年也挣不到那么多钱,他欠的债也还清了,皆大欢喜。

“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们说,我和肖乐都会帮你的。”

林重重重沉气,他心想,说了也没用,帮不了的,不是没有人说过帮他,可都没有什么用,他舅舅也说过。

所以他舅舅会给他过生日,会给他做糖葫芦,会照顾生病的他,但他舅舅不可能一直留他在自己家,他舅妈就生气,他表哥会哭闹,于是他每次都要计算着日子,算计着自己隔多久去一次不会惹人嫌,如果不到日子,他就算生病了,也不会跑过去。

每次他去那,临走的时候,他舅舅都会拍着他的肩膀说他爸妈不容易,要体谅他们。

就连去世之前都要嘱咐他一番。

他舅舅最清楚他的牺牲,也心疼他,但在自己外甥和妹妹之间,他仍然会去选择自己的妹妹,一次次地帮着他们把他捆绑在那块下坠的石头上。

安禾和肖乐也会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各人有各人的日子要过,林重只是安禾和肖乐的朋友,只是舅舅的外甥,不是他们的全部,他们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比林重重要了。

安禾说帮,可安禾又能帮上什么呢,钱方面嘛,安禾和肖乐也并不富裕啊,那点工资要还房贷还车贷,以后还要养孩子,所以他就算再需要钱,也没有向这两人开口借过钱。

她嘴里的帮不过是像小时候一样,他们去河边玩,他在河里腿抽筋,溺水,安禾和肖乐在河边吓得一直哭,一直大喊,他在水里挣扎,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抓住。

他听见他们的哭声,那时只觉得烦,为什么要哭啊,溺水的是我啊,要死的也是我,为什么你们要哭,别哭了,我还要腾出手去安慰你们。

所以,何必呢,打扰别人的生活,让他们也过得不舒坦。

他没有说话,轻拍了拍安禾的后背。

“你不要放弃你自己。”安禾哽咽道。

林重沉默了两秒,“……是我要放弃我自己的吗?”

他好像真的在诚心发问,好像真的不知道一样。

安禾愣住了,林重扣着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开,把手机还回去:“早点回家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

留安禾停留在原地,目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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