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样?”初出茅庐的年轻律师拿着伞,镜片后的眼睛满是漠然,“投入才会有回报,你想找人帮忙,那你又能付出什么?钱还是权?”
闻奚在无措中生出巨大的愤怒,却也只骂了一句话,“你没有资格成为律师!”
宋成风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你还小,我原谅你的无知,对于有些律师来说,利益才远高于一切,比如,我。”
那日发生在大雨中的一切像场梦,闻奚却将宋成风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经年累月,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让他不得不寻找寄托,燕行章是一个,几次求助无门后当做救命稻草的宋成风师徒是一个,只有把恨刻在骨头上,人才能活的长久。
“其实没什么区别,你们还是燕行章都是一路货色。”闻奚评价说,歪头看向曲砚,“如果他当初能帮忙,燕灼也许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曲砚神色不明,只有双手握紧轮椅扶手,指尖因为不自觉的用力有些发白。
“是这样……”宋成风这下全都明白了。
闻奚眼底闪过戾气,他从衣服口袋拿出一把手枪,扣响扳机,然后对准宋成风的太阳穴,一气呵成。
像是无数次练习过这个动作。
宋成风并未躲避,和他对视。
闻奚轻蔑地呵了一声,没有开枪,把手枪扔进他怀里,“自行了断吧,宋律师,祝你死得体面点。”
他推门出去,屋内剩下宋成风和曲砚,再度短暂的恢复平静。
“原来真的是燕灼。”宋成风低头看着掌心的枪。
他曾经的猜测是对的,燕灼的确是燕行章的儿子,他和曲砚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燕灼。”
“知道了也没什么区别,你还是会做出当时的选择。”他们是合作者也是对手,曲砚太了解他。
“是啊。”宋成风没有否认,他轻轻靠在椅背上,瞳孔已经变成了灰白色,语速随之慢了下去,“我拼命地往上爬,给人当过狗也让别人做过狗,权势、钱财,我以为这才是最重要的,啊当然,我现在也同样这样认为。”
“可我还是后悔了,曲砚,我发现我好像没有爱人的资格了。”
因为做了太多错事,已经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一个烂人,烂人不值得被爱,也没有爱人的资格。
“如果这是宿汀的计划,那就太好了,能让她开心一点,我觉得死得其所。”
曲砚淡淡抬眼,“你有病?”
宋成风笑了两声,声音干哑,身体紧紧蜷缩,止不住地颤抖着,“是我逼迫她,只有她答应嫁给我,我才会让她父亲的案子获胜,其实她父亲的公司会出问题,罪魁祸首就是我,因为这件事,她母亲跳楼了,所以你说,她恨我是不是应该的?”
“你活该。”曲砚如他所愿地说。
“我后悔了。”眼泪砸在地板上,是他作为人时最后的遗留,“我想做个好人,为什么没人教过我?”
曲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那宋小胖呢?你真不要他了?”
宋成风的意识变得模糊,呼吸短促不规则,“他不是……我的孩子,我本来就不该管他。”
曲砚扯唇,“你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好事就这么放弃了?”
“唯一做过的好事吗。”宋成风轻声喃喃,“不是……不是,我没做过好事。”
就连这件事也是骗人的,那孩子根本不是他捡来的,丧尸爆发,那个女人抱着孩子在门外求助,刚从宿醉中清醒的他被吓坏了,他不敢开门,眼睁睁看着女人被咬死,临死之前,那双凸出的眼珠还在盯着宋成风。
可那孩子实在太乖了,被女人护在身下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等丧尸离开后,宋成风把他抱了进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究其根本是老天都想让这孩子活着,跟他宋成风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这辈子实在是烂透了。
“曲砚,你不要像我一样。”他说,“别嫌我话多,就当我是、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曲砚摇了摇头,移动轮椅朝外去。
沉闷的扑通声,宋成风从椅子上倒下,嗓子里发出嗬嗬声,“我不想死……曲砚……救救我……”
恐惧和不甘在这一刻交织,可谁都知道这是徒劳的求救。
曲砚的身形微顿,再度向前时听见从身后传来的枪声。
安静了,一切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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