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是在颠簸中醒过来的,狼在雪地中穿行,两侧干枯的树枝飞速向后倒退,而他伏在狼背上,寒冬自耳旁呼啸而过,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唯一的热源就是身下的狼。

狼是旷野的王,健壮的身躯和厚实的皮毛让它无往不利,野外是它的主场,但不是曲砚的。

他的手脚被冻得僵硬,冷空气沁入肺部,他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狼的奔跑速度慢下来,最终停在一棵背风的树后,它在雪地上俯下身,曲砚顺着它的脊骨滑下去,毫无反抗地跌进雪里。

后背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曲砚的脸色苍白,声音因为咳嗽而沙哑,“你怎么跑出来的?”

越山守卫严格,想要出城并不容易,更何况燕灼是现在这副模样,如果它是伤了人出来的,那越山此刻一定已经乱作一团。

狼用头拱了拱曲砚,呜呜两声,曲砚没多少温度的皮肤让它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次它是真心实意地在讨好。

曲砚轻叹一声,冰凉的掌心在狼的鼻尖上拍了一下,“先找个避风的地方。”

太阳渐渐西斜,若晚上还待在野外,说不定他真的会被冻死。

这句话狼听懂了,他伏得更低,好让曲砚更加轻松地爬上来。

雪地里留下一串巨大的狼脚印,风吹过,这些脚印渐渐变得模糊。

曲砚紧紧拽着狼的毛发,幸好今天的太阳很大,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回温,但速度太慢,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他只能紧紧贴在狼的身体上,试图汲取狼的温度。

夕阳落下的时候,他们终于告别野外,看见了人类建筑。

此处应该是郊区,零散的建筑都是些大型工厂,看样子荒废已久,曲砚看见几只游荡的丧尸,是最普通的那一类,不存在任何智商。

狼大摇大摆地走进一座工厂,里面堆积着很多落灰的机器,曲砚扫了一眼,揪着狼的耳朵说:“去二楼。”

狼吐了吐舌头,还是听话了,小奴隶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它可以原谅他这一次。

二楼窗户紧闭,机器比一楼的崭新许多,曲砚看不出这些机器是做什么的,只从角落找到了几只打火机,他试了一下,竟然还能用。

在狼的协助下,曲砚在空地上拢起火,火光将人影映在墙上,他握了握发僵的手,思索接下来的去处,燕灼如今的样子越少人见过越好,越山肯定暂时不能回去,至于双城……他吐出一口气,他现在连他们在哪都不知道,就算想回双城也找不到路。

温暖能够让人下意识地放松下来,曲砚靠着狼,眼皮逐渐沉重,他慢了好几拍地发现自己正在发高烧。

在冷风里吹了那么久,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可惜浑身上下的温度都一样烫,他摸不出来什么,只觉得愈发昏沉,最后倒在狼身上陷入昏睡。

狼的眼睛已经恢复成普通的橙黄色,它低下头,看着闭上眼睛的小奴隶。

小奴隶的脸色酡红,像在忍受着什么痛苦,它看见小奴隶的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

应该是在路上被树枝刮的,小奴隶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狼低下头,伸出舌头在血痕上舔了舔,将凝固的血迹被卷走。

小奴隶现在很难受,他需要厚实的被子和食物,狼站起身,甩了甩有些静电的毛发,它是个负责任的主人,现在要去给小奴隶找食物。

做出决定,它小心翼翼地将曲砚拱到干净的地上,然后蹑手蹑脚地窜下二楼。

失去热源的曲砚用双臂环抱住自己,向火堆的方向又凑了凑。

曲砚不知道狼的离去,他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他被一阵孩童的哭声吵醒。

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听到孩子的哭声,等他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狼,和狼嘴里叼着的小女孩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狼带回来一个四五岁的女童。

小女孩穿着碎花棉袄和背带裤,背带裤的两根带子正被狼咬在嘴里,小女孩整个人悬空,一边哭一边扑腾,她被吓狠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见曲砚醒过来,狼才把嘴里的女孩放下。

刚一碰到地面,小女孩就像个弹力十足的气球一样跳起来,她速度很快,可惜没跑出两步就又被狼叼住。

哭声更大了一点。

曲砚不得不用手掩住耳朵,地上还放着两条被子,应该也是狼带回来的,看上去还算干净,他移动着坐到被子上。

狼这时候低头,把小女孩扔到了曲砚面前。

这次小女孩没再跑,兴许是因为曲砚是个人类,她只是在发抖,哭声不自觉的小了很多。

曲砚一愣,“给我的?”

狼很骄傲地仰起头,尾巴欢快扫动。

像它这么厉害的主人世界上已经不多了,小奴隶还不得感动哭了!

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脸是圆的,眼睛也是圆的,面色因为营养不良有些发黄,但看起来还是很可爱,曲砚疑惑地问:“为什么给我这个?”

这次轮到狼愣住,小奴隶也太笨了,连这都需要教,狼用下巴指了指小女孩,然后又去指刚添过柴的火堆。

曲砚诡异地明白了狼的意思,“给我……吃?”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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