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山木家。”
掌门张春秋念叨着这几个字, 老人家半晌才?想起来:“汉时传下来的那个?专门给皇帝当大祭司祭拜天地那个?”
“可不就是那家嘛。”
张春秋摸着胡须说:“这都多少代了?他们家还有后人?”
“人家家族一直定居在深山,从清末到?建国前,闹得最厉害那几十年他们家都没受影响, 您说他们家后人还在不在?”
张春秋撇嘴:“有后人在又如何?没有继承祖先?本事的后人, 断了传承也就是个普通人。老道我也活了六十余岁了, 一次也没听说过?木家的名号, 说明他们家至少?两三代都没出过?什么能人。”
两三代都没出过?能人, 基本上?传承就断了。
张道兴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到?师父身边,掏出一张五雷符拍在师父手心:“以前的事情我不清楚, 不过?木家的传承确实还在, 下一辈木家人还出了天纵奇才?。”
张道兴羡慕道:“两岁就已经入道,我亲眼见到?她画五雷符, 画上?古阵法, 用咒术咒杀千里之外的黑巫。”
“你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张春秋对张道兴说的天纵奇才?心怀疑问, 直到?他拆开五雷符,整个人都震惊了, 说话都结巴起来:“这……这是……”
“这是五雷符。”张道兴好心说道。
他的好心换来师父一巴掌:“孽徒,我能不知?道这还是五雷符吗?”
他震惊的是这道五雷符怎么灵气这么足!他画的五雷符跟这道五雷符比起来, 简直不堪入目。
“你不是说你亲眼看到?她画的吗?他用了多长时间才?画出这张五雷符?”一天?还是两天, 还是一个月?
要画出成色这么足的五雷符,只怕要酝酿很久才?行。
张道兴不由?得有些可怜师父,真不想告诉师父人家随手就画出来了,一分钟一张真的完全不夸张。
张道兴脸色涨红,迈着老寒腿在屋里走来走去:“不可能,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这可是五雷符啊!”
张道兴也无奈,这世上?的事情真是让人无处讲理。
他们这些平庸者?努力一辈子, 也达不到?人家的起点。换成个钻牛角尖的人,肯定会想这一辈子活着有什么意思。
张道兴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他心里庆幸他们这一代能出木玄玑这样一个天才?。同?时代有这样一个天才?,他活着的时候玄学界有所依仗,一定会太平许多。
他和?木家那个小?女娃差了一辈,他死了的时候她肯定还活着,相当于有人兜底了。
张道兴喜滋滋地?把这话告诉师父,换来张春秋一顿骂:“咱们龙虎山是玄门第一大派,你是咱们龙虎山下一任掌门,能不能出息点?”
张道兴简直无语,天赋这个东西,没有就是没有,难道还能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张春秋也懒得跟他说掰扯,只说:“木家那个小?女娃画五雷符如若真的这般容易,想必她不仅自身修为过?人,她对天地?之道也有独特的理解。”
这就意味着,她对如何操控天地?之灵力应该也十分有心得。
“人家是灵巫家族,祖上?还出过?大祭司,要论?祭祀沟通天地?,咱们龙虎山就一定能比得上?她?”
如果木家名副其实,他们龙虎山肯定是比不上?。龙虎山的看家本事本来就不在这上?面。
张春秋踌躇了一下,想到?两岁多的年纪,还是下不了决心:“要不你把木家人请到?龙虎山来,我当面看看。”
“请过?来呀?”张道兴觉得希望不大,木大师原本就不希望孙女出远门。
张春秋气得拍桌子:“你不去问问怎么知?道人家不肯来?她不来,难道让我这把老骨头去爬云霄山,亲自去木家见人?”
打量一番自家师父的老胳膊老腿,得,不是他看不起师父,师父还真不一定能爬上?云霄山。
张道兴刚回龙虎山,就给木家人写信,邀请他们去龙虎山游玩。
木怀玉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正?组织族人忙活给稻田灌水,连下山的空档都没有,哪有空出远门,直接给拒了。
“族长,这才?刚立夏太阳就这么大,早上?放进田里的水傍晚就给晒干了,真是愁死个人。”
木怀玉在田间地?头转了一圈,吩咐灌水的人:“可以每天放水,不过?一次不用放太多,保证田里有水就行。”
“如今禾苗还太矮小?,等禾苗长大一些,层层叠叠的禾叶能把空着的地?方都遮盖上?,太阳不能直射到?田里,水分蒸发就少?了,用水量就少?了。”
山上?梯田用水量大,山下的稻田毫无遮挡,天气热时用水量比山上?梯田还大。
况且,山下的稻田面积可比山上?宽多了,为了保证这些水稻活下来,青苍河水都快被抽干了。
为了多留住水,最上?游的青苍大队修建了简易水坝,把水都拦下来,都灌进自家田里。
青苍大队修水坝拦水,下面的大队就不干了,跑去青苍大队的水坝处闹事,双方都火气大,最后还打起来了。
长宁公?社书记赵文书听说水坝那儿两个大队的青壮打起来了,他骑着自行车火急火燎地?赶过?去:“干什么呢,干什么?都吃得太饱了是不是,有体力打架怎么没体力去地?里多干点活?”
把双方都制止住,赵文书把魏海揪出来:“你这个大队长怎么当的?你看着他们打架你不拦着?”
魏海表情凶得很:“我是青苍大队的大队长,要是自己大队的地?都种不好,我当什么大队长?”
隔壁大队的人不乐意了:“你们青苍大队吃独食,云霄山又不是你们一个大队的,凭什么云霄山流下来的水被你们大队全拦了?”
“就是,你们大队田里有水,我们大队的水田都成旱田了,水稻能长得好?”
“你们青苍大队做事不要做得太绝,否则到?时候就不是我们大队来找你们说理,下面还有七八个大队等着用水。你们自己想想。”
在青苍大队的人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两个手里提着挖淤泥的簸箕,把簸箕一扔,人就挤上?前去:“想抢水就直接上?,我们青苍大队不怕你们。”
“就是,谁怕谁是孙子。”
“都上?啊,别只会用嘴巴放屁!”
两边吵出火来,站在中间控制场面的赵文书不知?道被哪个龟孙子踢了一脚,疼得他直抽气。
也顾不得身上?疼,本来双手还把着自行车,他怒了,把自行车推开摔地?上?,扯着嗓子骂人:“我看你们不仅懒还蠢得跟猪一样,现在谁家不缺水?咱们公?社十来个大队,河里这点水够几个大队用?我看也别种田了,为了这点水以后几个大队每天排队打一场好了!”
“哼!赵书记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你说怎么解决!”
“找挖井队去挖井啊!云霄山这片地?方自古以来都不缺水,地?面上?的水没了难道地?下水也没了?我就不信了!”
青苍大队一个小?子大声说:“谁说没有挖水井,我爸我叔他们前天挖水井了,挖了十多米都没看到?水。”
“说你们蠢得跟猪一样还怎么说错,你要找准位置才?挖的出水不知?道?没找到?地?下水就乱挖,你们挖出来的那叫水井?那叫土坑!”
赵文书骂骂咧咧叫两边人都散开:“老子求爹爹告奶奶跟县里申请打井的技术员过?来,你们倒好,不想着给我帮忙省事儿,一天天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都滚回去,大队干部都给我管好了,以后哪个大队闹出事情你们那个大队打井就排在最后面。听见没有!”
“听见了。”一群人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赵文书雄赳赳气昂昂:“没听见我的话啊,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回去啊!”
隔壁大队领头的那个小?声问:“那他们青苍大队的水坝……”
“水坝先?留着,回去通知?你们大队长明天一早去公?社开会,以后所有河水平均分配,一个大队放一个小?时,轮到?那个大队接水的时候其他大队不准在中间拦。”
“我的话先?撂在这儿,用水平均分配,这点水能灌溉多少?田地?就灌溉多少?,都不准来找我闹,谁闹就断了谁家的水。”
得到?一个结果,也都不堵在这儿了,一个个都回去了,只剩下青苍大队的人。
骂完人,赵文书赶紧把摔地?上?的自行车扶起来,心疼得东摸摸西擦擦,幸好没有摔坏。
赵文书看魏海一眼:“别站着了,不是要修水坝吗,赶紧的,把水坝修好,一会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现如今青苍河都快断流了,也就是三四米高十来米宽的拦水坝,修起来很快。
看活儿干得差不多了,赵文书推着自行车去魏海家,把魏海搞得莫名其妙。
难道书记还要私下批评他?林梅看到?魏海带着书记回来也跟他是同?样的想法,不愧是两口子。
赵文书倒不是想批评他,他真有事跟他们夫妻商量:“听说林梅在你娘家十分说得上?话?”
林梅毫不犹豫道:“那您肯定是听错了,我就是一个外嫁的女儿,连姓都改了,怎么可能在娘家说得上?话。”
赵文书摆摆手:“有件小?事想请你帮忙。你别糊弄我,也别瞎担心,我不会对木家怎么样。再说了,木家住在山里,我吃饱了撑着才?走一天山路去找木家麻烦。”
林梅跟魏海悄悄交换了个眼神?,魏海试探着问:“您是想……”
赵文书叹气:“现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干旱,水不够用,打井还是要打井的,不过?井还没打好之前,我想在山里想想办法。”
“咱们靠山吃山,云霄山又高又大,我就不信山里面没有水,像是那些山坳里有水潭啊,流向其他地?方的小?溪啊,我们叫人上?山去挖水沟,把水都引流到?咱们青苍河里来。”
这……倒是个办法。
赵文书放下身段诚恳请求:“云霄山上?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外人进去别说找水,在山里面迷路被野兽啃了都不奇怪。你们木家世世代代住在山上?,对山上?的情况肯定比我们熟悉,这次恳请你们看在咱们公?社这么多人的性命上?,帮帮忙。”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梅不好拒绝。
林梅看魏海一眼,魏海说:“你别看我,木家的事情我一个女婿也不好说话,你自己考虑,不想答应就拒绝。”
赵文书气愤地?一巴掌拍魏海后脑勺上?:“怎么说话呢?你不帮着大伙儿找条生路,还把路拦了是吧?”
林梅想好了:“我问问族长吧。”
“好好好,确实应该问问。”赵文书一脸欣喜。
魏海家里一直养着鸽子,就算如今缺粮食的时候,一对鸽子也被他们养得很好。
写了张小?纸条绑在鸽子爪子上?,白鸽一展翅膀往山上?飞。
赵文书夸道:“还是年轻人有想法,要不是魏海当初找我来闹,咱们公?社跟其他公?社一样搞食堂,大家都把粮食拉食堂一顿造。现在好了,其他粮食吃完了,食堂办不下去了,家里面没有存粮揭不开锅,一大家子都饿着肚子。”
他们长宁公?社就不同?了,当初其他公?社笑话他们长宁公?社食堂吃得差,现在都羡慕他们公?社社员家里有存粮。
“赵书记,晚上?留下吃饭吧,您也别推辞,我随便做点。等吃了晚饭鸽子应该回来了。”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别人家他不知?道,魏海家嘛,赵文书猜他家的存粮肯定够吃。
林梅去厨房做饭,煮的红薯稀饭,米少?红薯多,这个年月用来待客别人也说不出错来。
林梅切了三四个土豆炒了一大盘腊肉土豆丝,上?午去山上?挖的野菜做个蒜蓉野菜。
三个人吃两道菜,还有腊肉丝儿,已经很丰盛了。
刚吃了两筷子赵文书就夸:“你们家这个腊肉香呀,怎么做的?”
魏海咧嘴笑:“我媳妇儿娘家给的,他们山上?养猪很讲究,跟咱们大队上?养猪的法子不一样。”
赵文书边吃边说:“前些年县里领导专程去木家寨,说服他们下山居住,还安排人给修房子,要我说,那会儿他们就该下山定居,一大家子人住一起多好。”
“当时好多年轻人下山定居,听说山上?只留下一百多个老人孩子,寨子里没有年轻人,等老人干不动活儿了,到?时候怎么办?”
下山的木家人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族里的事,赵文书也不知?道木家寨的详情,只能大概劝一劝。
“您说得也对,只是毕竟祖祖辈辈都住在寨子里,老人们舍不得也很正?常。”魏海跟着媳妇儿去过?木家寨,他知?道木家寨不是山下传的那样,但是他不会对外说。
赵文书感觉套近乎套近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提木家寨,跟魏海聊起大队上?的杂事,还有地?里的活儿,今年的收成情况。
林梅不参与?这些话题,她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刚把锅碗瓢盆洗干净,鸽子回来了。
“林梅,快来看看。”
“这就来。”林梅擦擦手出去。
这对鸽子是她从寨子里带下山的,机灵得很,除了她,魏海都不能近身。
“信上?写什么?”赵文书迫不及待。
林梅看完信就笑了,把信递给赵书记:“我们族长说,明天她回派一个人下山,带着咱们去山上?找水。”
“好好好,我就说你们木家人都是有善心的好人。”
赵文书激动道:“他们从山上?下来要一天时间,木家人明天下山,咱们后天进山找水吧。”
赵文书搓搓手:“我就不多留了,魏海你明天上?午去公?社开会,到?时候我跟其他大队说好,一个大队出两个人跟着上?山找水。”
“好,赵书记慢走。”
等赵书记走后,魏海笑着问媳妇儿:“你早就知?道族长会答应吧。”
林梅笑了笑,族长会答应她早就猜到?了,她只是不想答应得那么轻易。她怕答应得太轻易了,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儿那些领导又想到?他们木家。
“叫族里人带着他们去找水也好,有族人带路,也能以防他们胡乱窜找到?木家寨。”
林梅知?道族长的意思,族长不喜欢外人意外到?访,怕给寨子里带来麻烦。
木家寨。
木怀玉收到?林梅送上?来的信后就跟族老们商量,山下缺水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这个忙他们应该帮。
族老们都十分同?意。
“要说对云霄山情况最熟悉的人,肯定是木溪石。要麻烦你走一趟了。”
木溪石父母当年下山抗日死在华北,几年后他也下山参军。他的运道不错,活到?了新中国成立。
木溪石在部队里碰到?了志同?道合的爱人范小?曼,范小?曼身体不好,好不容易怀上?孩子,两个人生怕出现意外,刚好仗也打得差不多了,两人商量后就退伍回木家寨。
木溪石小?时候射箭的本事没有落下,回到?寨子里后成了寨子里最厉害的猎手,这些年他把云霄山几乎走遍了,要说山上?哪片地?方猎物多,哪个地?方有水源,他肯定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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