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宁道:“不错,大大的好处。”

原瑞升道:“愿闻其详。”

祝青宁道:“各位也都知道,九宫会有一笔价值不可估量的宝藏,还有可以令所有的武林人士不顾一切去争抢的武功秘笈。”

众人一起点头,祝青宁又道:“那末我问一句,众位知不知道九宫会的所谓宝藏,究竟来自何处?”

纪百云咳了一声,道:“我们怎会知道……”勾千芒却打断了他,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都是些传闻罢了,这祝公子又不会不知道。”

彭横江道:“我听说,九宫会的宝藏,跟黄巾多少有些渊源。”

勾千芒道:“我一直觉得这传闻恐怕是实。我也做过山大王,多少知道些。嘿嘿,当年黄巾被破后,各股人马留下来的不少,黑山、白波、黄龙、牛角、五鹿、浮云、飞燕……有些是全然不知所终,也不知藏到了什么地方去。若那尊主是张角兄弟的后人,倒是能解释一件事,那就是为何九宫会说有便有了,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突然便声势浩大了,那是因为他们的根基一直都在!”

裴明淮沉吟道:“所以各分堂以佛经称谓为名,镇教之宝御寇诀却是道家的功夫?倒也说得过去。他们就是不欲让人想到,他们其实起自太平道!”

原瑞升点头道:“裴公子说得有理。昔年太平道张角兄弟起兵,也不知掠了多少珍宝!若说张角当日未死,将东西都藏了起来,以备今后起复之用,老夫想来,确实是极有可能的。而且……王莽黄金被他们所得,恐怕是也真的。虽说张角兄弟身死,但后来另外三张被杀的时候,却在他们那里发现了些金饼,据说上面就刻着新朝的字样!”

祝青宁听众人这般说,点了点头,道:“各位看来都知之甚详啊,连这些旧事都清清楚楚,不愧是老江湖,难怪当年是拼了命也要灭这九宫会了!既然如此,众位自然也知道,要取得这笔宝藏,须得要孔周三剑。”

众人又继续点头,祝青宁道:“但还有一件事,恐怕各位是不知道的。那就是还需要九宫会八大分堂每一堂的符信。”

裴明淮自怀里摸出了两块琰圭,便是他自茶棚之中与秦氏兄弟身上寻到的。“这个?”

祝青宁道:“正是!”又缓缓地接了下去,“一定要拿到这八块琰圭,才能找到藏宝的地点。虽然我们都知道地点一定是在朝天峡附近,可是这里茫茫大山,地势险要,若没有详细的地图,我们哪怕是找一辈子,都是找不到的。”

他又微微一笑,道:“这也是一众武林人士在歼杀九宫会之后,终于放弃,不再寻找的原因。”

纪百云两眼紧紧地盯着祝青宁,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既不曾找到那笔宝藏,你也没有得到御寇诀的心法。”

祝青宁叹了口气,道:“我若是知道宝藏在何处,自己便挖走了,何必把众位找到这里呢?我若是有御寇诀的心法,众位难道还能好好地站在此处?”

纪百云脸上微微变色,道:“那你叫我们来做什么?你没有琰圭,我们也没有。”

祝青宁摇了摇头,道:“纪前辈此言差矣。那八块琰圭,如今已有数块现身,怎可说是没有呢?各位对此处最熟,不请各位来,又请谁呢?”

纪百云冷冷道:“你恐怕是打算引我们来此,把我们杀了的吧?”

祝青宁道:“确实有人要杀各位,但却不是我,我只是想请众位来一同寻宝罢了。那凶手如今便混在我们之间,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我们之中的哪一个罢了。”

原瑞升道:“他为何要如此做?”

祝青宁缓缓地道:“因为他要报仇!他要把昔时害了他母亲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他留下琰圭,便是有意在告诉我们,他是来报仇的!琰圭古意,便是征讨不义。于阳缨的后人而言,留下琰圭,再合适不过了,”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但众人听了,虽半信半疑,脊背上都只觉得一股冷森森的凉意窜了上来。半晌,纪百云方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他要报仇?”

祝青宁道:“这一点,请容在下保守秘密。”

彭横江忽然道:“那你请我们前来,便是要看着这个人杀死我们的了?”

祝青宁微笑道:“自然不是。照在下看来,其余的琰圭,也会一块块继续出来的,只是怕琰圭现身一次,便会死一人了,此处实在是处处惊心。但天下岂有白吃的宴席?不要说各位,就连在下自己,也是冒了极大的危险的。若是怕了,各位便可自行离开,在下决不阻拦。少一个人分财宝,少一个人抢秘笈,我还求之不得呢。”

彭横江脸上顿时杀气毕现,道:“莫不成你想独吞?”

祝青宁轻轻叹息一声,道:“若真找到了,自然免不了一番龙争虎斗。金银珠宝那也罢了,一人一份,总能分得均匀。但御寇诀的心法却只有一份,又当如何是好呢?在下自然不愿让人,但各位想来也定然是不愿落于人后的。”

顿时石室里一片安静,但这安静却令人极是难受。裴明淮笑了一笑,道:“各位也未免太多虑了,等东西到了手,再说也不迟。御寇诀就算是旷古奇绝的武功,但在下也听说过,要练成必得稀世之才,不是人人都能练成的。若是找到了,一人抄一份,回去慢慢练,也未尝不可。如今大家便为此伤了和气,那……那人在暗地里见着了,岂不笑掉大牙?他最乐于看到之事,莫过于我们自相残杀了。”

原瑞升点头,道:“正是,正是。裴公子说得是,我们决不能中了奸计。”

彭横江一挥手,道:“好罢,这些事以后再说。”

祝青宁见众人再无异议,拱了一拱手,道:“时辰已不早,恕在下失陪了。那间放酒的石屋里,有不少吃食,请各位自用。”

姚浅桃自目睹涂醉山死后,一直脸色苍白,颇有惧意。这时方道:“我……我去看看有些什么吃的。”

她说着便朝东墙石门走去,薛无双道:“姚姊姊,等等我,我去帮忙。”

彭横江等到她二人消失在石门之后,方道:“谁还敢吃这里的东西不成?”

裴明淮笑道:“各位都是行家里手,有没有毒,难道还试不出来?”

原瑞升摇了摇头,叹气道:“惭愧,惭愧。”他望了裴明淮一眼,道,“裴公子,我有话想跟你说。”

裴明淮道:“晚辈遵命。”

原瑞升道:“不如到外面去,看看夜里的风景。”

裴明淮知他不欲与人听到二人的对话,便应道:“是。”

两人立在那索桥尽头,此时天色漆黑,隐隐有些星光自云层里透出。但这周围茫茫大山,又岂是几点星光能照亮的?不时地闻得枭啼之声,裴明淮忍不住道:“这山里想必有不少猛兽。”

原瑞升却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过了半日,方笑道:“裴公子,你信那祝青宁所说之话么?”

裴明淮一怔,想不到他问得如此直接,便笑道:“那祝青宁说得倒是合情合理,难道前辈听出了什么端倪么?”

原瑞升道:“听他言下之意,仿佛……嘿嘿,仿佛他虽不是那阳缨的孩儿,也是跟那人十分熟悉之人。按理说,九宫会众人尽数伏诛,段子裕和阳缨都未逃过此劫,谁会对那孩子如此清楚呢?”

裴明淮笑道:“只有一个。”

原瑞升道:“不错,只有那个被托孤之人,才会知道这么多。如此隐密之事,想来那人也决不会对任何人说起。除了……”

裴明淮接道:“除了他自己的儿子。”

原瑞升道:“不错!他固然忠心,他的儿子却未必有这忠心之念。是以祝青宁才起了贪念,又觉以他一人之力恐无法与那个一心要报仇的人对抗,才想到把我们这些人寻来。他叛主背教,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人,所以他才坚不肯吐露。”

他见裴明淮眉头微蹙,道:“怎么,裴公子觉着我说的不妥么?”

裴明淮摇头道:“按这般说来,他不仅夺了本不属他的物事,还打算杀了那个人。这般作法,岂非太过卑鄙?”

原瑞升嘿嘿一笑,道:“卑鄙?裴公子又不是第一天来江湖的了,难道这些事还见得少么?”

裴明淮笑道:“晚辈只是觉着这祝青宁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

原瑞升摇了摇头,道:“不可以貌取人,决不可以貌取人!这祝青宁定然还有些什么事瞒着我们,决不止他所说的那般简单。”

他望了裴明淮道:“听说昨天夜里,那祝青宁一个人在东面右侧的石屋里歇息,离左侧那些石屋可远了去了。若是祝青宁悄悄溜出,赶去杀人,以他的身手,未必会有人发现。我们对于此地都心有顾忌,知道机关众多,决不会到处乱走。”

裴明淮道:“前辈仍怀疑是他杀的人。”

原瑞升道:“嘿,嘿!仅凭一点我便该怀疑他了,酒是他准备的,而毒却是下在酒碗里的。他可以事先把毒药放在任何一个酒碗里,谁喝下去了,便是运道不好了。反正我们来的人,都是该死的人,谁先死,谁后死,并无大碍。”

裴明淮沉思半日,道:“晚辈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原瑞升道:“你是想问祝青宁讲的那个故事是真,还是纪百云讲的那个故事是真?”

裴明淮道:“还请前辈赐教。”

原瑞升叹了口气,道:“祝青宁说的是真的。”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十分遥远,缓缓地道,“当日一战,幸存下来的人本就极少。过了这么些年,更是死得不剩几个了……薛老宗主也在前年亡故,是以剩下的人,便只有纪百云、彭横江、涂醉山、勾千芒这几个了。”

裴明淮道:“前辈也是其中之一吧?”

原瑞升看了他一眼,道:“不错。”

裴明淮道:“那……”

原瑞升仰天一叹,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已过了这许久,我便对你说实话罢。我自己是不曾做这勾当的,不是因为我这人特别好些,只是因为那天我不在那里。别人,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这种醉酒之后干下的下流勾当,谁会承认呢?如今已过了这么久,更不会有人承认了。我们都把这事藏在心里,因为实在是极不光彩的事。但今日却被那祝青宁掀了出来……”

裴明淮道:“前辈的意思是,纪百云、彭横江、涂醉山、勾千芒,都可能是强暴了阳缨的人。”

原瑞升道:“正是。或者是他们中的一个,也可能是他们中的好几个。也可能,那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裴明淮道:“他们也是歼灭九宫会的重要人物,这两个原因加起来,阳缨的儿子若不找他们报仇,倒是一桩奇事了。”

原瑞升道:“就算那孩子不曾学到御寇诀,他也必定学了很多九宫会的秘传武功,一定是个劲敌。但算算那孩子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武功再高,也是有限的,所以他不敢公然挑战我们,而是在暗地里各个击破!”他又叹道,“他如今已经杀了好几个了。”

裴明淮疑惑地道:“这个人……真的在我们当中?”

原瑞升道:“薛无忧年纪对不上,你年纪略大些,又是有来头的人,当然不会是阳缨的儿子。”

裴明淮笑道:“原来前辈连我都怀疑了。”

原瑞升指了指他的佩剑道:“如果不是看到这柄赤霄,就算你说你是裴家的人,我也不一定相信呢。涂老道嘴虽碎,说得却不错,你怎会在江湖上跟我等草莽混在一处?”他也不等裴明淮回答,又一笑道,“薛家与裴家,虽一在朝堂,一在江湖,却渊源极深。所以,你跟薛无忧,自是不必疑的。以薛延的脾气,若儿子是邪教妖女所生,必定不会让他儿子接掌汾脽坞。薛氏跟朝廷的关系,公子自然比老夫清楚百倍。要按常情,薛氏早就应该由朝廷加封刺史镇将什么的了!”

裴明淮问道:“方才各位认为九宫会的根基很可能是黄巾残部,只是传闻,还是……”

“究竟这传闻是哪里来的,我也全然不知。”原瑞升道,“只是天下哪里有不漏风的墙,我对这说法,是有七分信的。但照老夫看来,如今的九宫会,与当年的九宫会,是大大不同了。”

裴明淮道:“请教原前辈,是何处不同?”

“公子这话不该问老夫。”原瑞升笑了笑,道,“薛延跟你裴家是太熟络了,我们心里都知道他那么着力必定有朝廷的意思,说起来,歼灭九宫会,他可是盟主。为的是什么?九宫会的基业都是黄巾旧部,总归是个祸患。还有,嘿嘿,那九宫会的藏宝,实在不是那么简单的……我看,裴公子此来,怕也是有此意吧?”

裴明淮道:“在下不明,还请前辈赐教。”

原瑞升看了他一眼,笑道:“公子心里明镜似的,老夫怎敢多言?”

原瑞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裴明淮自然也不好再多问。便道:“那个灰衣汉子,前辈可有印象?是不是也是当年来攻打九宫会的人?”

原瑞升道:“在茶棚之时,他便戴着斗笠,没见到脸。不过,听他声音,总也有三四十岁人,不会是少年人。只是那时他单身一人,来到这里后身边却多了个黑衣女子,却是奇怪。”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一指,道,“不如上这索桥上走走,一览此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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