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微的脚步顿住, 路景澄在身后跟了上来。
她没有接话,他也没有再继续讲话,香烟灼烧的猩红火点也迎着寒风。
舒微有点搞不懂路景澄的心思。
他这是想要和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继续做朋友的意思吗?还是只是他为人洒脱,今天碰巧与她遇到了简单寒暄而已?
如果是前一种, 她本人是做不到的。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 她没法若无其事地继续和路景澄做好朋友。如果是后一种, 那保持沉默也无伤大雅,她确实不够大度洒脱。
两个人就这么往前走着,安静诡异又汹涌和谐的氛围。
寒风中传来极淡的果香,随着烟雾飞快地消弭,闻到的那一刹那就是最浓时,然后就只余下残香。
舒微不确定自己的嗅觉判断,像是蓝莓的果香。
路景澄偏头看她, 正巧瞧见舒微皱了皱半藏在围巾中的鼻尖,知道她是在闻他的香烟味道。
路景澄咬着烟, 轻笑着说道:“我换烟了。”
他一向冬天换抽蓝莓, 属于老习惯。这是和她相处的第一个冬天, 她不知情。
小姑娘闻烟的微动作, 教他想起毛茸茸的小动物, 比如嗅胡萝卜的小兔,像抱着松果的小松鼠……
“哦。”舒微迟疑地应了一声。
这番对话, 好像他们之间有着暧昧的过去。
她知道他平日偏好的香烟, 他知道她知他的喜好。没有什么暧昧的字眼,可言语间多暧昧, 仿佛是一对重逢的旧情人。
舒微也感觉到与路景澄对话之间的不妥, 她噤声不言沉默走着她的路。
天空中寥寥落落地飘着雪花, 许是因为此时风刮得急了一些,路面上的积雪随风被微扬起来。
舒微头低地更低了,雪花粒子扬起来打在脸上凉凉的,是冷冽带着寒冷意味的凉爽,像是雪花的体温,又像是它呼吸的冰冷气息。
路景澄见状迈步稍往前走了一步,挡在舒微身前,帮她略微抵挡风雪。
舒微感觉身前的光影一黯,抬眸看见路景澄走在他身前一个身位。
瞬间想起之前两个人在学校餐厅吃饭或是去图书馆、社团大楼的场景,初冬北方的高校已经安装上了厚重的挡风门帘,每次出门之前路景澄都会主动先一步走在前面,帮她在前面挡住门外凛冽的冷风。
自认生性敏感,喜欢胡思乱想,又对于自己过于自信,当初误会了人家基本的社交礼仪。???
所以天真地以为这可能表明,舒微这个名字在路景澄的心里是有那么一点不同,错误地以为她和他有可能。
其实却是她自以为是的剧情脑补。
眼眶涌出一丝酸涩,舒微低头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把未成聚的泪意晕散赶走。
等到眼前的朦胧散尽,看见路灯下两个人的身影映照在纯白的雪地上面。
路景澄稍微领先她半个身位,两个人的影子在暖黄的灯光下被投在雪地上形成平面的错觉感,犹如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恋人,她亲昵地倚靠着路景澄的右臂。
舒微像是被巨大的雪球在脑后击中,她马上向右侧迈出一步,将她的影子拉离路景澄身边。
路景澄一扭头看见跑向右侧一大步的舒微起了不解,他抬手拿下嘴角咬着的烟,吊儿郎当地笑说:“被风刮跑了?”
“过来一点,风大。”
言语间有着说不清楚的宠溺。
去年两人相处时,那种令舒微贪恋入髓的温暖和暧昧,再度向她直直袭来。
舒微自知她无法像路景澄那么得心应手地处理男女之间相处的尺度,所以为了避免自己再度沉溺不知归路,她干脆选择不近人情地全部拒绝。
舒微摇摇头,微露脸颊礼貌地扯出笑容:“不用,谢谢你。其实……我穿的很暖和的。”
路景澄感觉到舒微对自己的疏离,刻意与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好像他是只凶狠的野兽会伤害她。
梨涡只有一点点,现出后即消。她都没真心地和他笑。
路景澄没有再说什么,左手捏着烟身往前走。
怎么会感知不到舒微的疏远呢,要不她怎么可能一整晚都不怎么看他,也一句话都不和他说,表明了要和他装作不熟。
雪继续下着。
公车站缓慢地靠站,一起坐公交车的男生们礼貌地让女生们先上车。
虽然这时车上已经没有什么乘客,先上后上没有什么区别。
舒微心里笑了一下,这就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根本无关于什么喜欢和在意。
她从不觉得路景澄有什么错误,分明是她犯了特殊性与普遍性混淆的错误。
明明他可能对谁都是如此,人人可能都是如此,但她偏偏执着地以为仅是他对她一人如此。
这实在糊涂。
舒微刷卡上车,在最前面的一个单人座位坐下,安静地等公交车驶离候车站台。
下雪天,奔波在外面的人,总是想要赶紧回到温暖的家里面。
然而,舒微没有想到,路景澄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人。
他不是和他的两位好友一起来的ktv吗?怎么没有一起打车回去,而是到公交站台等公交车。
舒微看见路景澄按照提示的移动支付步骤,打开app扫码付款上车。他好像是第一次乘坐公交车,扫码上车在门口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聚会的地方就在市中心,雪天打车也很方便,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乘公交车?
车子平稳地向前开,大家意犹未尽继续在车上聊天。
路景澄在车尾窗边的座位,他不想参与聊天,生人勿近地一个人低头看手机。
偏偏和路景澄隔着一个过道的姜丽丽,一心想要和路景澄聊天。
高中她让一班的人帮她往路景澄的桌洞放情书,可惜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不过也很正常,听说当着路景澄的面递情书,他也只是出于礼貌接着但从来不看。
姜丽丽想找话题和路景澄聊天,眼睛瞥见前面单人座的舒微。
“路景澄,你和舒微一个学校,那你们在学校有没有经常遇到?”
舒微隔着几个座位,听见姜丽丽说的话。她心想,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坐在靠前的座位,不用回答这样艰难的问题。
路景澄狭长的眼眸飘向舒微,她正稍偏额看着窗玻璃外的朦朦雪景,他意味深长地轻笑回答:“嗯,我挺常见她。”
舒微这车厢里本来也就他们一群人,姜丽丽问这话的时候,众人都在听她说话。车厢里面安静下来,舒微便也将路景澄的答案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舒微而言,之前恨不得天天见路景澄,每周只能见到他一两次对于她来说,只能勉强算得上“有时”“偶尔”。
经常,偶尔都属于频率副词。
听了路景澄的回答,舒微不禁想,对于频率程度的定义,果然因人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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