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既来在极度惊恐中度过这个下午。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并不是因为李则安他们做事强横,而是他真的可能随时遇到危险。

谁能想到级别这么高的地方,由警察亲自送饭,还能碰到这样的事。

这只能说明,蛊虫、红绳、bug,比他想象的更加麻烦。

“我草了……”他捂着脸。

他倒了什么霉,报了这么个专业。

陆瑶还说这专业也没他想象的那么危险。

也没错……他确实想不到能危险到这个地步。

1739傍晚过来给他送晚饭,谭既来是真一点胃口都没有。

看他无精打采,1739鬼使神差地说:“他亲手做的。”

谭既来耳尖一动,目光落到1739手里提的不锈钢保温桶上。

“好歹吃一点,做饭挺麻烦的,”1739想到1503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忍不住替他领导强调辛苦,“他做了起码俩半小时,期间还得兼顾工作,又是开会,又是写材料。”

谭既来从床上爬起来。

解开搭扣,1739一层一层拆套盒。

这保温桶一共四层,还是如常,两菜一汤一米饭。

李则安给他烧了鸡翅、炒了虾仁,汤是开胃的酸辣汤,里面额外加了些蔬菜,五颜六色,卖相极佳。

“他会做饭?”

“嗯。”

谭既来尝了一口,李则安手艺还真的不错,咋舌夸道:“这个年纪的男生很少有会做饭的,他居然有这个技能。”

1739随口说:“一个人独立一些。”

“一个人?”谭既来愣了,“啥叫一个人?”

1739发现自己又说多了。

谭既来也适时截住话头。

现在他也不敢乱问,生怕给他们添麻烦。

他吃着饭,就想起那根黑腿儿。

他琢磨着他怎么也算受害者,问这事儿应该出不了差错。

“午饭的事,怎么样了?”

1739据实相告:“上面查了所有监控,又询问了赵警官,暂时没发现任何疑点。”

谭既来“嗯嗯”两声:“然后呢?”

1739犹豫两秒,还是说了:“他在跟上面讨论要不要换个地方安置你。”

谭既来停住筷子。

片刻,谭既来夹起一根鸡翅:“他怎么想?”

1739说:“他觉得暂时先不要。”

谭既来“嗯”了声:“我也这么想。”

1739怪声怪气:“哈?”

谭既来一边啃着红烧翅中,一边说:“我觉得那根腿儿放的很没道理。”

他本来没打算发表意见,看到1739一脸洗耳恭听,遂解释道:“要害我为什么放一根蛊虫腿儿?。”

他重音两处,一处落在“一根”,一处落在“腿儿”。

1739嘴角一挑:“你嫌少。”

谭既来:“……”

1739摆摆手:“开个玩笑,别介意。”

难得1739跟他开玩笑。

谭既来“大度”,还真没介意。

他继续说:“我觉得要么是警告,要么是想把我从这里弄出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谭既来知道,眼下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他受惊之下,被安排转移,那么就相当于主动走出最安全的壁垒。

汽车再防弹防爆,也没有一层一层警察守着的房子安全。

那么长的路,谁知道哪个路口会有什么人等着他。

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这里。

就算出了问题……说的难听点儿,出警给他收尸都方便。

1739没想到谭既来有这个脑子。

他问:“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愿不愿意跟我们领导沟通下?”

谭既来愣了:“不是不能接触吗?”

1739发现他误会了,说:“我们的领导,一位大领导,不是他。”

谭既来:“沟通什么?”

1739:“沟通你的想法,你的看法,你毕竟是当事人,有一定话语权。”

0506听说这事后,第一时间调集监控。那盒饭从盛出来到送到谭既来手中,当中并没发现任何问题。

也就是说,责任暂时无法明晰。

但这条腿,就是出现了,凭空的。

这让0506认为,1503和08455两条线诸多人手都无法保证谭既来的安全,所以他现在更希望将谭既来转移到京市,由他的人在他眼皮底下,亲自照顾。

但是李则安跟谭既来看法一样,认为一经出事立马转移,说不定落入别人的圈套。

从长市到京市,路途遥遥,很难保证路上不出状况。

今晚1739脑洞大开,提出让谭既来跟0506沟通。

谭既来想了想,同意这个方案。

他通过1739提供的设备,成功接通了0506的音频。

0506是个中年男人,说话很官方,很领导。

他耐心听完谭既来的话,忽然问:“你是不是很信任1503?”

谭既来没有犹豫:“嗯。”

0506那边安静了足足三分钟,才再次开麦:“你是当事人,我尊重你的想法。”

谭既来感觉有“但是”。

“但是……”

看吧,果然……

0506嗓音变沉:“你要为你的选择负责。”

这话意思很明白了,谭既来要坚持留下,出事别怪任何人。

谭既来“哼”了一声。

“好。”

挂断电话,谭既来继续恰饭。

半温的鸡翅在初秋的天气里吃刚刚好,中和掉夏日最后的暑热,也没有秋冬的冷凉。

搁在床头的手机传来微信电话的声音。

谭既来放下筷子,走过去解锁。

是妈妈。

他鼻子一酸,接起来:“妈。”

他妈问:“小来,明天你爸几点去接你合适?”

这是默认他周末回家。

家和大学在一个城市的好处是,随时可以回家。

但是坏处是,还是活在父母的半径里,没有去其他城市读书来的自由。

谭既来本科也在京市读,当时最烦他妈打电话问他啥时候回去。

可现在……谭既来从来没有这么想家。

“人呢?怎么不说话?”他妈催道,“几点?”

谭既来垂下手,按了红键。

他对上1739的眼睛:“我怎么跟家里人说?”

1739真接不住他抛过来的难题。

憋了半天,他干巴巴说:“你就说周末师门聚会。”

“聚一个周末?”

“图书馆学习?”

“当我妈傻。”

“跟同学去津市玩?”

“哇哦,”谭既来轻哼,“怎么去、住哪里、跟谁去、同学男的女的……你嫌我一个问题不够答,非给我往复杂里整是吧?”

“……”

谭既来问:“你一般怎么跟家里人说?”

他们年纪也不大,家里人怎么放心他们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的?

要是他干这个,他妈非得急死。

谁知1739摊手:“我全家都刑警,大家同行。”

行吧,那谁都说不着谁了。

他妈以为信号不好,又打过来。

谭既来盯着手机屏幕上他妈牡丹花头像,硬着头皮接了:“喂……刚刚突然断了……我周末不回去了……室友都在,人都很好,想趁周末没课跟他们出去玩玩……”

谭既来说到“人好”时,白了1739一眼。

1739冷冰冰的脸黑了一下,心道他人怎么不好了?

好容易按住他妈,没吃两口,宋坤的电话又来了。

谭既来烦躁地抓头发,亮着屏给1739看:“这个不好糊弄。”

1739:“哦?”

“刑警,”谭既来叹气,“我说话逻辑前后对不上,他能审我一下午。”

1739同行相轻,哼道:“这属于职业大病了。”

谭既来接了电话,外放:“喂?”

宋坤声音响起:“老坛,群消息你看了吗?”

谭既来这两天哪儿有心情看群消息:“没呢,在忙。”

宋坤状似漫不经心:“忙什么?”

谭既来捂脸,又开始了。

他答:“学术。”

宋坤明显不信,但也没深究,换了话题:“胖周准备跟他女朋友领证了,说请咱几个哥们儿聚聚。”

谭既来:“我可能去不了。”

宋坤轻“呵”:“我还没说时间地点呢。”

1739丢出一个“你真笨”的表情。

谭既来忍气吞声:“哪天?在哪儿?”

宋坤:“没定。”

谭既来吐血,没定你给我打电话……

这就是找个借口查岗。

宋坤追问:“为什么你确定来不了?”

“也不一定,”谭既来叹气,“顺利的话,说不定能赶上。”

宋坤默了两秒:“学术不会这么忙。”

他口吻极其笃定,因此带了些压迫感。

跟1739一个毛病,怪吓人的。

谭既来手心开始冒汗:“是……主要是……我跟项目,得听老师的安排。”

宋坤“哦”了一声:“去长市也是老师的安排?”

“对。”

“你还在长市吗?”

谭既来抬头看向1739。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答。

他真不想告诉任何人他的位置。

哪怕这人是跟他光屁股长大的宋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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