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既来饿了大半天,狼吞虎咽把黄嘉河送来的夜宵扫光。
李则安坐在另一个他曾经常坐的位置,静静看着他吃饭。
现在年轻人好像很爱看吃播。
他以前不懂为什么。
看到今晚这一幕,他忽然理解了。
确实很好看。
尤其谭既来吃饭的样子,总让他想起小时候养的那条大金毛。
每当投喂它的时候,大金毛也是这样乐颠颠的,咧着嘴巴大口大口地拱饭盆。
他笑了声。
谭既来塞了满嘴食物,鼓着腮帮子努力咀嚼的动作停滞。
然后他咽下去,随手抽张纸巾擦嘴巴,问:“我是不是吃相不太好?”
李则安收了笑,摇头:“没有。”
谭既来轻哼,显然不信:“我平常不这样,今晚是太饿。”
李则安“嗯”了声,但显然也没当真。
其实谭既来不是强行挽尊。
他平常真不这样。
黄嘉河买的宵夜是炒河粉。
他一贯不喜欢晚上吃太多主食,尤其这种略油的。
但今晚……大概真饿坏了,他五分钟光盘。
吃过宵夜,李则安收了外卖盒,站起身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还有些事,需要你的配合。”
谭既来跟着站起身,问:“需要我配合什么?”
李则安:“案情相关,所有的事,都需要你事无巨细地交代。”
他顿了顿,补充说明:“其实孟桐已经告诉我们很多了,但是听他的意思,可能你与这个案子的羁绊更深,包括高维时空平行宇宙这方面的研究也是你在做,所以还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没问题,但是,”谭既来烦躁地抓抓头发,“现在说可以吗?”
李则安:“这么着急?”
谭既来:“不是着急……”
他抿了抿嘴,把前几次莫名其妙的穿越经历讲给他听。
他从未知国度回到山洞那次,是通过酒店楼梯间的安全门。
因此今天每次经过各种门洞,他都提心吊胆,担心一脚下去踏入其他的平行世界。
按照前段时间杨霍两位教授的研究,他们几个在山洞里奇妙的穿越,属于非实体性质的时空纠缠。
他也曾经问过霍教授现实中会不会出现两个他自己,霍教授当时说不会。
但是现在,他的实体明晃晃出现在平行世界,这里目前真切地有两个谭既来。
这说明高维时空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他们所有人的认知。
那么之前的分析——时空洞只在鬼森林地区开合——到底是不是这样就很难说了。
今晚睡在这里,谁知道明天会在哪里醒来。
外卖袋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是李则安捏的太紧。
他耐心听完谭既来略微有些颠三倒四的叙述,问:“你的意思是,你随时可能消失?”
谭既来很不安地点头。
李则安:“而且不见得回到你原本的时空。”
谭既来“嗯”一声:“就算回的去,也不见得是个好事……bug在等着我。”
他越说脸色越差,慢慢被惨白侵袭。
房间里安安静静。
谭既来是紧张、焦虑、说不出话。
他对面的人,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窗户大敞,三月夜里的风灌进来,带了些凉。
“你有没有测算过时空洞的直径?”李则安忽然问。
谭既来摇摇头。
他有计划,但是没进行到那一步。
李则安将装着厨余垃圾的外卖袋放到桌面,随手又拉过椅子,看样子要详谈。
他说:“大学那会儿,我对这个课题也有兴趣,曾经做过简单计算。”
“你算过?”谭既来惊讶,“有多大?”
李则安:“最大多少取决于即时的能量与质量,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但有一个极值。”
他顿了顿:“最小2.3米。”
所以呢?
谭既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李则安垂下眼睛,看到孟桐破旧外套袖口处露出的那抹红。
“以你为中心,只要我不离开你1.15米,即使时空洞开启,你也不会一个人去往未知世界。”
“我会陪着你。”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这样会安心点吗?”
他不假思索的一连串的话把谭既来打懵了。
缓过来后,谭既来心里疯狂打鼓。
明明心里有答案,他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或者说是确认:“晚上怎么陪?”
李则安听到这个问题,也有片刻迟疑。
但是几乎是在下一秒,他就收起了异样的情绪:“介意我陪你睡吗?”
他的神情语气、站姿动作,严肃又认真,生生把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问出了“请如实交代你的犯案经过”的气质。
谭既来听完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心里的鼓停了大半:“陪我睡?”
这句话字面意思也很暧昧,但其实同样没有那些浪漫的含义。
李则安简短地“嗯”一声,等待他给出答案。
谭既来哪有什么答案。
他回头看床,这是张双人床没错,但是……
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跟别人一张床睡过。
而且要跟他一起睡……
他从没想过跟李则安一起睡……
他目光发直,表情是说不出的怪异,盯着床半晌闷闷无言。
“为了你的安全,这可能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李则安半垂眼皮,补充解释,“当然不一定是我,如果你希望39或者其他人来陪你,也可以。”
他看得出来,谭既来跟另一个黄嘉河关系应该挺不错。
虽然这个黄嘉河还不适应谭既来。
“不是。”
谭既来闻言下意识摇头否认,两只手抓着皮夹克的毛边用力的揉。
才不要黄嘉河。
关系再好的朋友,也要有些距离。
再说他不习惯跟外人分享私密空间。
如果一定要有人陪他,他希望是李则安。
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
好奇怪啊……
在他思路乱七八糟理不清的时候,李则安已经用耳返通知了黄嘉河。
黄嘉河很快进屋:“老大。”
李则安点了下头:“今晚你留下陪他,可以吗?”
黄嘉河看起来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在下一秒答道:“可以。”
他当任务来完成。
“不要!”谭既来扫了一眼高贵冷艳的黄嘉河,再次重申,“我没想要39陪我。”
黄嘉河嘴角抿了抿,很不爽谭既来挑三拣四的态度——尤其还是挑剔自己,尤其他也并不想陪他。
他冷哼问道:“那你想要谁陪?”
挑剔事多,咋不上天?
谭既来闻言又用力扯衣角。
可怜孟桐那件本就破烂不堪的皮衣,生生被搓磨掉一把皮屑。
李则安看着那衣服被谭既来□□,有点心疼……
在那件衣服被彻底扯烂之前,谭既来鼓起勇气对上李则安清黑澄明的眼睛,恳切地问:“你陪我,行吗?”
黄嘉河眼睛快瞪出来了。
“好。”李则安点头。
黄嘉河“唰”一下把目光转到他领导身上,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谭既来心满意足,指着桌上的外卖袋,对黄嘉河说:“麻烦您出去的时候,帮我们倒下垃圾。”
黄嘉河又“唰”得看向谭既来,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憋的快炸了。
李则安拎起来,递到他面前:“早上加份餐,送到这里来。”
黄嘉河低头看着他领导手里的黄色塑料袋,彻底麻了。
他稀里糊涂提着厨余垃圾出屋,随手带过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受到了某种伤害。
门口的2263看他精神恍惚,问:“黄哥,你怎么了?”
黄嘉河僵硬地转过头:“北通大那个副教授的国家级科研项目叫啥来着?”
2263想了想:“湘西蛊虫吧。”
黄嘉河用眼神指着房门:“里面这位是谁?”
2263踌躇半秒,压低声音:“平行时空里,那个副教授的研究生。”
黄嘉河:“所以蛊虫这个项目他也知道?”
2263:“肯定知道,17说他研究的还挺深。”
黄嘉河咽了口口水。
2263看看他,又看看门,忽然毛骨悚然:“黄哥你到底什么意思?”
黄嘉河艰难开口:“我怀疑他给老大下蛊了……”
“下蛊”的那位跟“被下蛊”的那位站在屋子里,气氛微妙。
他俩面对面站着,目测距离确实不超1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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