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既来很早就在家庭群说晚饭不回去吃。

谭航先生与姜淑云女士十分赞同。

赞同过后,夫妻俩又弱弱问了一句:“你晚上回来吧?”

谭既来觉得这个“吧”字特别灵性。

他回:“当然。”

把手机拿到客厅充电,又返回厨房,谭既来倚着门框看李则安做饭。

李则安在打鸡蛋。

他漂亮的手一手托着细腻的白瓷碗,一手拿着乌黑的筷子飞快地搅动,发出轻灵的“当当”声。

谭既来眼睛看直了。

被注视的那位抬起头,问他:“想怎么吃?”

谭既来回过神来:“都行。”

李则安:“番茄炒蛋?”

谭既来刚想答应,就听见李则安说:“哦我忘了,你从来不酸。”

谭既来:“……”

好冷。

厨房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统统都是新添置的。

谭既来翻着小票,说:“孟老师下血本了。”

李则安:“我没让他补这几年的房租,已经很便宜他了。”

谭既来“啧”一声:“那倒是。”

他说完粗略一算,按照京市的租房价格,这套房子目前年租10万没问题。

即使早些年房租便宜点,但孟桐在这里住了十二年……

谭既来不由自主支棱起来,非常严肃:“小安哥哥,您能去把钱要回来吗?!”

李则安在“滋啦啦”的油煎声中炒着鸡蛋:“要多少?”

谭既来:“孟老师大一搬过来,在这里住了十二年……我们要一百万不过分吧?”

某些号称“清高”的文人,面对巨额诱惑,瞬间泄了骨气。

李则安:“十二年?”

谭既来:“不到吗?差不多吧?”

李则安没说话。

门口忽然传来钥匙捅到锁眼里转动的机械声。

谭既来回头,看到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吱呀”一声推开了家门。

“我的天……”

谭既来某些后遗症发作,两步钻进厨房,躲到李则安身后。

李则安笑了声:“别怕,不是僵尸。”

僵尸怎么会用钥匙。

那群“同志们”都是直接砸门的。

门开之后,没人进来。

李则安关掉灶火,皱着眉走过去。

这里的治安他有数,不至于发生入室盗窃或者抢劫之类的案子。

并且他自己就是个警察,作案到他头上,这叫自取灭亡……

他人还没过去,门洞里忽然伸出来一截桃木剑。

李则安脚步停滞,谭既来恍然大悟:“秦教授!”

桃木剑定格在空中,片刻被抽走。

大冬天还穿着对襟褂子的秦教授走进来:“孩子?”

谭既来打了个招呼,在话音尾声中,忐忑地瞄了一眼还没被关注到的李则安。

李则安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安静站在墙根儿。

秦教授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什么情况?你们怎么在这里?”

谭既来避重就轻:“孟老师给的钥匙。”

秦教授鼻翼扇动,忽然眼色发亮:“你们在做饭?小桐让你们来做饭的是吧?”

谭既来胡乱“嗯啊”。

他知道秦教授一贯擅长脑补。

上回在长湖镇就这么糊弄过去的。

果然秦教授在脑子里缘由自洽,不再怀疑。

“他们是谁啊?”

一个穿酒红色棉袄的短发老太太跟着进门。

这是李孟二人的舅妈。

她骤然在家里遇到两个陌生人,一直紧张地攥衣角。

秦教授指着谭既来:“这就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孩,是小桐今年刚招的学生,这个是……”

他闭嘴,眨巴着老眼看李则安,昂头问:“孩子你到底叫啥?上次问你,你也不说。”

老太太顺着秦教授的话音看过去,带着几分戒备心,目光扫过屋子里不明出现的二人。

扫过之后她放空两秒,又忽然抬起眼睛,飞快瞥了一眼李则安。

这回瞥完之后,她眉心轻聚,微微歪头,直愣愣盯着他。

被盯着的那位垂下眼睛,说:“天气冷,先进屋。”

北方的十一月中旬已经是初冬。

傍晚风又紧,老俩口一路走来,不大暖和。

秦教授进屋后,很自然地把剑戳进门口的大花瓶,好像那本来就是个插剑的地方。

他换了拖鞋,又把秦舅妈的布包挂在墙上,反手关了门。

秦教授呵一口气,搓着手:“今天确实真够冷的。”

谭既来拿了刚洗好的杯子,从厨房走出来:“我给您接杯热水。”

秦教授摇头:“用不着,我自己来。”

他想拎着烧水壶去厨房打水。

然而在客厅走了两步,又僵在中央。

没有烧水壶了。

家里多了个直饮水机。

孟桐跟谭既来一样,也不是多会生活的人。

搬到这里后,全靠老两口定期来帮他打扫下卫生,收收屋子。

因此秦教授和秦舅妈对这房子非常熟悉。

今天他俩像往常一样来了。

在院儿里的时候,俩人就察觉三楼厨房有光,隐约还能看见一个人影在做饭。

秦教授“嘿”了声,惊叹他这个大外甥居然下厨房了。

然而开门的瞬间,两口子同时向前伸脖子,意识到不对。

这房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虽然家具大件没太大变化,但是他们对这个空间一切熟悉感的来源——比如摊在沙发上的毛毯、这么多年用惯的某牌子的抽纸、还有被扔在墙角地面的不锈钢烧水壶之类的东西——都没了。

整个家空荡荡的。

简直像进错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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