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至。
出了铁门,段司宇朝右,颜烟朝左,两人都在转身的一瞬定住。
“哪边?”颜烟问。
段司宇往右指,转身,颜烟便像那时一样,先在他身后,再加快速度,快步到达他身旁。
月和星光比夜灯还亮。
两道影子仿佛紧贴,但那是路灯造成的错影,三维空间中,他们的手臂一直隔着几厘远。
颜烟在等他说第一句话。
段司宇很清楚,但他舍不得开口,尽管这一刻只是虚假的平静。
“去哪聊?”安静走了几分钟,颜烟忍不住问。
“海边。”段司宇说。
从岛中央开车过去海岸都得要十几分钟,更遑论步行,一来一去,就要一个多小时。
颜烟怀疑段司宇故意作怪,立刻停住,不走了。
“坐车去,海边人少,在路上聊不方便。”段司宇说得煞有介事。
“哪儿有车?”颜烟问。
“我家。”
他们已经走出几百米,段司宇不早说,很像故意作怪,临时起意。
颜烟侧身,质问:“你是真的想聊天,还是在找茬?”
“刚出门时,我是打算走过去,消食,但是算了,”段司宇一顿,“你整个白天都在外面走。”
说着,段司宇转身,“在这里等我,我回去开车。”
也不等颜烟回复,段司宇径自折返,快步往回走。
身旁的热源离开,有一瞬,颜烟竟感到无比寒冷,抬眸回看,那人的身影已隐入夜色,在转角处消失。
事实上,他白天走走停停,多数时候都坐在公共木椅上,发愣,听歌,只是为了错开时间,不与段司宇碰面。
段司宇说得对。
他确实怕。
怕与段司宇独处,怕听见冰一样的声音,怕带着柑橘气味的靠近。
而他最怕......对上那双野性的眼睛。
作怪。
他将段司宇的行为,都归结为傲慢地作怪,不过是因为,他不愿意承认,段司宇确实是在给予关心。
一种无力感涌起。
颜烟将防风衣的拉链拉高,裹住脖颈下巴,营造虚假的安全感。
引擎声渐近。
一辆迈莎锐改装的suv驶停,不是上次那台宽型的商务车,哑光黑色,车牌是北城,应该是段司宇自己的车。
颜烟低头,将鼻尖也缩进衣领中,这才上车,系紧安全带。
车缓缓起步。
段司宇单手撑在方向盘,控制方位,侧头观察后视镜,很是娴熟,再不同于往日。
那时他们出行都是地铁,共享单车,偶尔会叫网约车,谁都不会上路开车,也没有车给他们驾驶。
路边夜灯忽明忽闪,海风带起咸湿味的落寞。
颜烟侧头望着窗外,不由得想。
段司宇本就该要这样,天生瞩目,受人追捧,坐在昂贵的车里,雍容不迫。
而和他相处的那一千天,不过是段司宇人生里,一段短暂的落魄,就该要忘记,统统当作是无用前尘。
“很冷?”段司宇猝然出声。
颜烟回神,“没有。”
段司宇极轻地叹气,主动关上车窗,留下几厘缝隙,打开车载空调,吹出温热的风。
“工作辞了?”段司宇问。
“嗯。”
“要在岛上待多久?”
颜烟一顿,“......不知道。”
“你没有事情想问我?”
“没有。”
骤然,一辆电瓶从角落里窜出,擦着车头迅速开过去,段司宇踩下刹车急停。
开车时,驾驶人最怕随意窜出的电瓶车。
一个不小心,车擦了是小事,出人命却是大事。
段司宇重重啧一声,倒没发火,只是连上蓝牙,随便放一首歌,平复心情后再启动,车速依旧缓慢。
“出门的时候记得看路,不然就跟我一样,被电瓶撞。”段司宇说。
“嗯,谢谢提醒。”
没话找话,聊不起来。
好在有音乐播放,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段司宇蹙了蹙眉,专心开车,没再自讨没趣讲话。
颜烟变得很封闭,拒绝和人沟通,不止是拒绝他,而是无差别地拒绝所有人。
就像是,硬生生将自己关闭起来。
几日相处,段司宇已有所察觉。
颜烟看似照顾辛南雨,与这个刚认识的人交好,但辛南雨并不知晓任何细节,甚至不知道颜烟也是江宁人,做什么工作,那天独自去医院干什么。
所以,就算是面对辛南雨,颜烟也从未透露过有效信息,像个游魂,有互动,有应答,答案却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
他非得找到原因不可。
三个月不够,就花上半年,一年,十年,他总归会找到原因。
车驶到临海的小山丘停驻。
段司宇关停音乐,下车打开后备箱,从中拿出一瓶矿泉水,绕到副驾驶,敲了敲车窗。
颜烟摁下车窗,段司宇将水递过去,“冷就坐车里,别下来。”
“谢谢。”
颜烟拧开水,将领口往下拉,仰头很浅地汲一口。
瘦脖颈上喉结滚动,锁骨露了半截出来,皮肤细白,泛光,仿佛比月光还亮。
不像凡人在喝水。
而像隐世的精灵在喝夜露,不可轻易惊动。
段司宇放轻呼吸,拿手机打开软件,迅速记了段旋律,脑海中同步演奏,用的是钢琴声。
他记完,颜烟也拧上瓶盖,侧头看向他,用精致漂亮的眉眼。
想吻上去。
如若是在以前,段司宇早就吻上去,任意索取颜烟的呼吸,而后,无数段复杂无序的旋律,如烟花般,在他脑海与耳畔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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