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姿清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就当日宴会而言,周县令点评的几人之中,除了秦放鹤,余者皆入不得他眼,不过凡夫俗子罢了。

那些庸才都敢来考了,秦放鹤凭什么不能?

秦放鹤叹气,心道这可真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这位小少爷明显出身好,学识好,模样又好,周围的人必然一路捧着,自然有什么说什么。

而想要获得与其对话的资格也很简单:凭实力。

“倒不为别的,我如今身体还不够强壮,若贸然下场,恐怕支撑不到结束。”秦放鹤还挺喜欢这种直来直往,不用费脑子。

孔姿清往他身上溜了一圈,最后视线定位在他的头顶,沉默片刻,“是有些矮。”

秦放鹤:“……”

你礼貌吗?

还不如不说话呢。

挺好一个人,可惜长了嘴。

似乎孔姿清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挫伤了人家的自尊心,垂着眼睛想了半日才诚恳给出建议,“不妨练习骑射。”

他小时候也总爱生病,后来家里人给他请了个骑射师傅,跟着学了几年之后,果然胃口大了,身子骨也好了,如今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吃药的。

秦放鹤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我家连头牛都养不起。”

你知道一匹马要多少银子吗?

还练习骑射,是我不想吗?

孔姿清微微睁大了眼睛。

显然,秦放鹤的贫穷状况超乎了小少爷的认知。

就好比一个下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他知道有些人穷,但却想不出究竟会有多穷,或许在他们看来,有套200平的大平层和一辆50万的宝马就已经是底线了。

小少爷罕见局促起来,抿抿嘴,“抱歉。”

秦放鹤摆摆手,赤贫得坦荡,“罢了,我家穷也不是你造成的。”

说完,他自己就笑了。

他一笑,孔姿清也跟着抿了抿嘴儿。

似乎有心补偿,孔姿清略一沉吟,说:“来日你若下场时,我可为你做保。”

这还真就是秦放鹤需要的,也不推辞,“那我就提前谢过了。”

见对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孔姿清的心情也愉快了些许,又非常诚恳地补充道:“但你需快些,我大约不会在县学停留太久。”

刚才报完名出来的几个考生:“……”

妈的,这小子好狂啊,好想打人!

县试需要的保人由已经中了秀才的廪生和五名相互作保的书生组成,此人主动为人做保,而非“你我相互结保”,分明就是还没进考场就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中廪生,何其狂妄!

又说什么不会停留太久……什么情况下不会停留太久,当然是又马上在接下来的乡试中考中举人……

天晓得世间千千万万读书人连秀才都考不中,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却大放厥词,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叫人如何不恼火!

有人往这边瞥了眼便死死拉住同伴蠢蠢欲动的双手,指着不远处马车上的家徽小声道:“莫要冲动,那可是孔家的人!”

不然你以为这小子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站在哪里?但凡不姓孔,早让人套麻袋了。

秦放鹤直接就被孔姿清这副理所应当的态度给逗乐了。

他固然有这个底气和资本说这些话,但是吧,有的时候现实是一回事,你强迫别人面对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很惨痛的好吗?

“好了好了,你的好意我已悉知,天寒地冻的,你也不便在外久留,快回去吧,免得家人担心。”秦放鹤摆摆手,撵鸡似的说。

却不料孔姿清听到此处,又想起对方父母双亡,不免又对这个小萝卜头产生了一点怜悯。

一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秦放鹤心中登时警铃大作,生怕这厮又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索性直接上去拽着他的胳膊,半拖半拉把人往孔家马车上推,“好了好了,来日方长,不要再说了。”

孔姿清:“……”

明明是你先开口的。

秦放鹤:“……”

明明是你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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