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奚昭逛到了月府西边的荷塘附近。

荷塘周围砌着高墙,旁生一棵梧桐树。从树上望出去,能看见府外的光景。

她以前没事就往这棵树上爬,这回也是打算上树瞧瞧薛家的人何时过来。没成想刚到荷塘,就看见太崖师徒二人在检查禁制。

蔺岐右手托一黑底金纹的罗盘,罗盘上方凭空悬浮着一支五行符笔——她听他提起过,那是八方道玉盘,可以使禁制化形。

师徒二人的面前纵横着无数头发丝粗细的红线,蛛网一般粘附在墙面。这些红线交错缠绕,在正中心汇集成一绺,另一端则缠绕在那根五行符笔的笔杆上。

符笔缓慢移动,蔺岐看得认真,偶尔以手掐算。

太崖则在他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余光瞥见奚昭过来,他不着痕迹地挡在蔺岐身前,一并将那八方道玉盘彻底遮住。

“奚姑娘身子可好些了?”他笑道,“若外出闲逛,还是要有医师陪同为好。”

奚昭只当没看见他的动作,径直往梧桐树走去。

“都好得差不多了,今日有远客来,我过来瞧瞧。”

“在此处瞧?”太崖却笑,“月家府门似乎不在这方向。”

狗道士。

奚昭腹诽一句,面上不显。

她心知这道人在怀疑她靠近蔺岐的动机,而他又和月楚临交好。

要是真被他抓着什么把柄,下一个知道的就是月楚临。

“自然不是从门口看了,而且就算开了门,也望不见多少东西。”说着,她熟稔地扒住一节粗枝。

一直沉默不语的蔺岐看出她的意图,忽开口:“奚姑娘。”

奚昭一顿,斜泛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似在问他突然叫她做什么。

玉盘上的符笔停住不动,蔺岐道:“若要登高望远,不妨取了木梯来用。”

太崖扫他一眼。

“没事,摔不着。”奚昭脚下一蹬,两三下就爬上了梧桐树。

她坐在横生的树节上,拂开枝叶朝远处望。

墙外是街,这棵梧桐又恰好正对着条窄巷。月府外没什么人家,要顺着巷子往外望几十丈,才能再看见高低起伏的屋檐,还有主街上的小小人影。

太崖站在树下,双手抄于袖间,一派闲散。

他仰头看她,问:“奚姑娘可瞧着人了?”

“还没。”奚昭看得认真,“但他们要进大门,肯定得从前头的巷子口过。”

巷子口。

“不过几尺宽的巷子口,至多能瞧上一眼——你在这儿守着,是知晓他们会何时经过?”

“不知道。”奚昭敷衍应他,“要知道还有什么意思。”

太崖稍一扬眉,似有不解。

“既然不清楚,何苦干等着。”

奚昭懒得跟他解释。

怀着隐秘的期待从漫长中捕捉一瞬,和等待朝阳升、昙花开没什么区别。

都是无法言说的东西。

太崖倒也不恼,又问:“那奚姑娘在等什么远客?”

“薛家人。”奚昭看也没看他,怕他多问,主动解释了两句,“没打听过从什么地方来的,不过世家大族中姓薛的应该不多。”

薛家?

太崖稍敛笑意。

姓薛的大家族是不多。

最大的那户就落在酆都,下治整个鬼域。

月楚临之前在他面前提起过,说是今日鬼域要来人。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奚昭会认识薛家人。且看眼下这情形,她根本不知晓薛家是什么身份。

他目光一转,瞥了眼蔺岐。

后者神情如常,仿没听见似的。

倒是胆大。

真不怕鬼域和赤乌境联起手来对付他。

太崖收回视线,正想问奚昭如何与薛家人相识,就听见她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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