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姑娘有钱得很。”
奚昭头也没抬:“勉勉强强,平时在家里没事做,就忙着赚钱。”
月府养病的间隙,她就在琢磨出府后该怎么活下去。
一开始是帮着府里下人做些杂事,东跑跑西跑跑,攒了些小钱。
约莫是入府两月后,她看见秋木他们玩儿开灵石——买了山料回来,再切开看内里的灵石。若拿到好的,转卖出去能赚不少钱。
她跟着试过两回,最初丁点儿没赚,且赔了不少。但她胆子大,从赔的几回里摸索出经验后,便用剩余的钱买了最后一批灵石。
这回走运,赚了不少。
后来她觉得开灵石不够稳妥,便托秋木在外头帮她跑些小生意。
一年多赚下的钱,已足够她在外生活了。
那边,摊主散开芥子囊念了句诀法,就开始往外倒。最后倒出的龙齿足堆成座小山。
他问:“这些可够?”
奚昭估量一番:“差不多,不过你得送我个袋子,我不好拿。”
“自然,自然。”摊主又拿出个芥子囊,一并送了她。
淘着了想要的东西,奚昭心底舒畅不少,还顺手买了件玉器送给太崖。
“总不能让你白陪着我逛一趟。”她把玉器往他手里一塞,也不等他回声,便又兴冲冲地逛到了下一处摊位。
她正比对着两瓶灵丹,旁边忽有人唤她:“姑娘,要拜庙吗?”
奚昭抬头。
见是个模样清俊的小道士,手里还拿着一捆香。
拜庙?
“什么庙?”她下意识问。
“城隍庙。”小道士笑道,“是这附近的小城隍,恰逢今日鬼神出巡,拜一拜小城隍,心底想着什么都能如愿。”
“多谢,不用。”奚昭拒绝得干脆。
她对这些神神鬼鬼不算了解,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拜。
“拜一拜吧,就在这附近,三炷香也仅需一枚灵石呢。”小道士往她身边挤。
虽有灯火,可天也不算亮,他声音小,这附近人又多得离谱。乍一看,只当他也是在摊前买东西的,顺道和她说两句话罢了。
“说了不用。”奚昭恼蹙起眉,余光瞥见太崖还在低头看那枚玉,便要叫他。
可刚张了嘴,那小道士忽捉住了她的胳膊。
奚昭反应极快,立马往他手上贴了道符。
霎时间,他的手上就被烫出血淋淋的伤口。疼得他目眦欲裂,偏还咬着牙不出声儿,也不肯松手。
奚昭:“……”
现在做坏事都这么敬业的吗,手都快烧穿了还不松手!
见他这样,她干脆松开符,由着那手抓着她。
鬼市这么多人,偏能挑中她,还知道避开太崖,多半是一早就看准她了。
她便要瞧瞧,到底是什么缘由。
下一瞬,她就觉天旋地转,四周倏然罩下漆黑影子。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再睁眼时,她已置身一处破庙。
单一间屋子,屋顶塌了一角,漏下朦胧月光,隐见蛛丝缠绕。
正前方是一尊城隍像,面容模糊不清,似笑又似哭。连她这不了解的也看得出,城隍像里头的小城隍只怕早已不在此地,仅剩下具空壳。
神像下面还放着许多石头雕的小像,粗略望过去,竟有十几尊。一正一反地摆了一排,在月色底下显得尤为诡异。
奚昭扫向四周。
这才发觉不仅是神龛里,破庙角落也摆着小石像。
共有五座,只手掌大小,但都模样渗人,眼角流下殷红朱砂,像血一般。
更像是邪像。
她又转身往后看。
庙门大敞,外头是条窄街,空无一人。街对面则是座空荡荡的衙府,也是大门敞开。
看见那衙府,奚昭顿时明了。
庙门对衙门。
难怪是座弃庙。
她还想继续打量,忽听见背后一声凄凄鬼笑。像是深夜里的风,轻飘飘地落在耳畔。
阴森骇戾。
奚昭转身。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神像前头,现在竟吊着一具尸体——说得更准确些,是个身着寿衣的吊死鬼。
那鬼披散着头发,露出只正往外渗血的眼睛,长舌外露,望着她阴森森地笑。
……
她默不作声地打开芥子囊,翻找着符箓,冷静得像是没看见那只鬼般。
不好意思。
之前可能会怕。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拥有足够丰富的和鬼打交道的经验了。
吊死鬼僵硬地转动着脖颈,又一阵凄厉鬼笑。
他嘶哑着开口:“深夜拜庙,所为何事?”
找到了。
奚昭从芥子囊里取出张火符,双手一递:“拜庙是为供奉香火钱。”
那鬼默了瞬。
紧接着,奚昭便感觉庙里的阴气陡涨。
吊死鬼目露凶光,语气森寒:“要奉香火钱,也得由你的命来奉!”
话落,整座破庙都开始颤动起来。神龛里的小石像也颤抖不止,随后裂出石缝,从中滚出惨白的骷髅头。
那鬼陡然从空中扑来,面容青紫,嘴角裂开两条血缝,露出森白尖牙。
奚昭掷出火符。
火符飞出,摆放在庙里的五座邪像突然跟活了似的,挨个转向墙面。
而那符打在鬼魄身上,竟无丁点效用。
反倒背后传来响声。
奚昭转过去看了眼。
只见对面衙门门上的牌匾竟烧起旺火,分明是被火符掷中的景象。
无论是高度,还是与她间隔的距离,都和那鬼差不多。
但不容她细看,那鬼就已飞至身前,朝她露出了尖细獠牙。
奚昭往旁躲去,堪堪避开。
符没用吗?
她稍拧起眉。
那鬼似看出她心中所想,嗤嗤两笑,嘶声道:“再来多少张也是如此,不若直接将魂魄给我,也省得吃些苦头。”
奚昭却又将手伸进了芥子囊,若有所思。
方才那小道士和她说话时,辟邪符没有半点儿反应。也就是说,他身上并无鬼气。那么,就不是被这鬼给附身了。
什么道士,竟要给鬼送食物。
“又要用什么符?”鬼魄起了耍弄她的心思,随手一招,地面的骷髅头就接连飞起,“让我瞧瞧你还能使出多少符来。”
话音落下,奚昭从芥子囊里揪出了什么东西,瞧着倒像是个毛绒团子。
鬼魄只以为她又要拿什么驱鬼宝器。
可紧接着,就看见她从那芥子囊里揪出一只幼虎。
?
被奚昭摘掉颈上的符囊,塞进芥子囊时,灵虎只觉得有些懵。
虽不清楚她要干嘛,但它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索性尾巴一盘,在芥子囊里打起了瞌睡。
不知睡了多久,它忽感觉有人揪住了自己的后颈子。
随即四爪腾了空,被使劲儿丢了出去。
它原还一脸懵,直到对上了一张死白鬼脸。
!
什么啊啊啊!
它乱扑腾着爪子。
看见那和猫犬差不多大小的老虎幼崽儿,那吊死鬼终于回过神,只作大笑。
只是笑至一半,就见那虎崽儿的身形急速膨胀、变大,竟变成头足有庙高的凶虎。
那凶虎神情悍戾,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声震天怒吼。
然后朝他扣下了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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