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前朝后宫都忙碌起来。
各地的官员都赶着往京城送折子,彰显自己的成绩,向皇上邀功请赏。戍边战士轮值归家,与家人团聚,整个大启国无不道一声太平盛世感念皇恩。
皇后给每位宫人都发了一些补贴,更是允诺宫人们也在新年这几天轮值,都能与家人团聚,后宫沐浴在一派祥和里。只是小年夜这一天,太后又病了。这个病跟年初的祥瑞是一样的,潜台词都在催促着皇嗣,这一批选上的六位嫔妃,无一人有孕,皇帝无后,便是这太平盛世里最大的动荡不安。
“哀家死后,如何有脸去见先帝?”太后说完就哭了起来。
高言许是个孝子,从他悄悄去涌泉河下的夜市给太后买玉器就知道,乔姿蓉隔着很远,瞧见高言许一脑门子官司的样子。他不敢忤逆太后,却也不知道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皇后又被拉出来罚站,一声声:“是儿媳无能,请母后责罚。”
乔姿蓉瞧见了怪心疼的,心疼的只有皇后一人。
太后不会真的责罚皇后,她娘家殷实,只能接着哭。
但皇后跪下了,她们这些在皇后手底下过日子的嫔妃们就不能再坐着,于是大家也都跪在地上陪着太后哭,她也只好不情不愿跪下,但心里想着的是那碗红烧肉。她就知道,一旦吃席,总有坏事发生。她好不容易把脸上的伤养好了,好不容易能在宫里自由行走了,好不容易高言许不发疯叫她去吃饭了,怎么就又遇上了太后催孩子。
“清宣,母后知道你贤惠大度,皇帝无子,并非是你无能。而是……”太后顿了顿。
跪在地上的乔姿蓉心里咯噔一下,耳朵都竖起来了,太后莫不是喝多了吧,这是要说高言许有问题?
“是你们无能!”太后一壶果酒砸下来,离得最近的一妃两嫔被泼了个透彻。
得!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感情是因为她们无能。
“母后息怒。”高言许扶着颤颤巍巍的太后坐下。
太后脸上还挂着泪,抓着高言许的手:“吾儿心地善良,不忍责怪她们,但这些嫔妃们,却不曾为你考虑。今日,母后做主,给你再选个可心的人吧。”
高言许微微一愣,太后一招手:“静宜过来。”
穿着女官服的万静宜从人群中走出,她略施粉黛,一身官服打扮,却美得不可方物,这些精心打扮的娘娘们与她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个清新脱俗,一群花枝招展。
“静宜服侍哀家十分尽心,想必也能将皇上照顾的很好,有她在你身边,哀家便能放心了,这病没准儿也就好了。”太后拉着万静宜的手,交在了高言许的手里。
高言许皱着眉,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向下看去,想从人群中捕捉到什么。
太后许久没得到回应,出声催促道:“皇帝?”
高言许沉默不言,一旁的皇后轻轻拉了下高言许,高言许仍未回神。
乔姿蓉跪在地上,越发觉得今日不该出门,她一个答应,这场面不来,也没人会在意。她膝盖跪得久了有些疼,想着高言许怎么还不答应,早点结束这一场闹剧算了。太后精心策划的一出戏,就为了万静宜,她们这些陪衬,还得在这认错,她有个屁错。
“皇帝可是对哀家不满?”太后言语之中有一丝警告的味道,她从不允许别人反抗。
乔姿蓉听了太后的话,只觉得一个激灵,头皮发麻,这压迫感让人不得不服从。
万静宜乖巧地站在一旁,给太后顺气:“太后息怒。”
“还是静宜贴心。”太后感慨。
沉默许久的高言许忽然开口道:“既然万司膳如此贴心,由她照顾母后儿子也放心,就不夺母后所爱了。”
太后的脸色瞬间大变,正要发怒,高言许一把将还在跪着的皇后拽起来,微微扭转身子冲下面的人说道:“都起来吧。”
“你!”太后气结,指着高言许的鼻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骂什么。
“儿子告退。”高言许转身便走。
太后气的再次摔了东西。
皇后见状,也带着一干嫔妃们离开了。
整个万寿宫里,只剩下了太后和万静宜,这一场精心策划抬举万静宜大戏,就此落幕。
回去的路上乔姿蓉走得飞快,若水紧紧地跟着她。
乔姿蓉生怕一个走得慢了,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她觉得今日有些奇怪,高言许干嘛要当面忤逆太后,收下万静宜又没什么损失。她觉得太后也奇怪,今日这样抬举万静宜,如果高言许收下了,那日后这万静宜就是个靶子,若是得宠,那她们这些边缘人士就不好过了,若是万静宜不得宠,那她的日子没法过了。
总之,今夜着实是个闹剧,她想着想着都觉得有意思。
“若水,你灯笼近一些,路太黑了,我看不清。”乔姿蓉说完扭头看了看,身后哪有若水的踪影。
幽长的甬道上只站着她一个人,宫灯离得甚远,只有天空中的下玄月为她照着眼前的路,她一下子有些慌张起来。
“若水?”她试着叫了叫,只有她的回声。
乔姿蓉觉得有些不妙,从万寿宫回凌霄宫这是必经之路,若水是宫里的老人,不可能走错,这一路如此安静没有侍卫又实在可疑。思及此,她不能再耽搁了,立即加快脚步,早些回去,叫上太监出来寻若水。
穿过甬道,有一个圆栱门,过去便是大路,乔姿蓉心里焦急,从快走变成了小跑,头上的步摇摇摇晃晃仪态全无。她前脚迈入了拱门,瞧见有太监提着灯笼经过,正要出声,忽然一个麻袋从头上套下来,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乔姿蓉立即叫嚷起来,想要引起注意,却又被塞了一块帕子,堵得她一阵干呕。她觉得整个人身体一轻,似乎是被抬起来了,乔姿蓉的手脚还没被限制,她开始拳打脚踢。虽然看不见,却每一脚都没落空,她不擅长琴棋书画,骑射拳脚倒是学了一些。小时候经常把宋景之给揍趴下,此刻只当这些人是宋景之一样捶打。
那些人吃痛,却也一声不吭,不曾放手,也没对她动武,只是抬着她疾步前行。乔姿蓉反倒是觉得她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这些人没伤她,那么是要带她去见什么人?可是见谁还需要绑架啊?
怀揣着不解,乔姿蓉没再反抗,其一是反抗没用,其二是她真累了。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周围暖和起来,没有了寒风,反而还闻到了一丝丝花香。她被放在地上,摘下麻袋的一瞬间,她又狠狠地踹了几脚,不等那些人帮她拿掉遮挡,她便率先露出头来,瞧见了几个鼻青脸肿的黑衣人。
“你们可知我是谁!我父是当今太傅,我祖母一品诰命,我继母乃是刘尚书的嫡亲妹妹,我弟乔子楚是十公主的驸马,任何一个都是你们吃罪不起的!你们若伤害我,不会放过你们!”她恶狠狠地威胁这些人,目光扫视一圈,发现这是一个花房,种着一些不该在此季节开放的鲜花,再往后看,就瞧见了一个暖炉和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的人正是今天跟太后发疯的高言许。
高言许一摆手,黑衣人们退下,关上了花房的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乔姿蓉松一口气,方才的狠辣全是装的,此刻止不住地发抖。
只听高言许无奈一笑:“乔太傅,刘大娘子,乔子楚……你就连我妹妹凌蓝都提到了,就没想过提一提我么?”
这话问的乔姿蓉有些不解。
高言许又道:“是你觉得我不可靠,还是觉得我压根不会救你?”他走过来,捏住了乔姿蓉的下巴,直视她。
她此刻有些无语。
“想说什么便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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