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浓,笼在他俩的身上,她睁开眼睛,瞧着他睫毛被月光镀上的一层银色,耳朵竖起来听着下面有没有什么声响。没一会儿,她瞧见她姐姐乔棉蓉从皇后殿中出来,跟着宫女离开,皇后追了几步,站在门口怔怔的望着,脚上似乎有一层枷锁,将她牢牢的锁在了这宫殿之中,让她不能再往前一步。

这一种悲伤的情绪,好似乔姿蓉也能够感染到一样,她莫名就有些难过,既想知道姐姐和皇后到底说了什么,又不想去细究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免得知道了一些无法承受的真相,让她没办法撑起她们两个人。她渐渐有些走神了,忘了前一刻为了牵制住高言许,自己做了怎样出格的举动,而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上被掐了一把,她吃痛轻哼了一声,瞥见高言许睁开眼睛正看着自己。

她笑嘻嘻想要糊弄过去,还未出声,高言许却已经在她的嘴唇上按了一下,然后抱起她,纵身一跃,进入夜色中,仿若踏月而行,又回到了长明宫里。二人稳稳落地,乔姿蓉松一口气,扭头看见已经伸出高言许那宝贝的花房跟前了。他拉开门,迎她进去。

这花房她来过两次,第一次是被他的影卫撸过来,他那日顶撞了太后,也是喝了酒,有些醉醺醺的,将她困在这里,希望那时的她能回应他的山盟海誓。然而她那个时候只想明哲保身,不想卷入争斗之中,假装听不懂他的试探。第二次,她来这里偷了他的私房钱,他并不知道是她干的。

算起来,前两次的确不怎么光彩,也没能好好欣赏他精心打造的这花房。这一次来,她虽是被邀请的,可今日的确做了不少亏心事,还是没什么心情观摩这花房。也是破天荒老实起来,他让坐便坐,给她茶水,她便直接喝了,难得的乖巧懂事。

这花房里仍然只有一张躺椅,她躺上去,他就只能席地而坐,靠着她,一只手抓着躺椅,时不时摇晃一下,好似要哄她睡觉一样。

“你不觉得奇怪么?”高言许忽然开口。

她不知道他指的是皇后奇怪,还是这花房奇怪,但她为了不让高言许提起刚才那事,只得一口咬住花房这事儿。她轻声问:“陛下这里布置得如此精致,可是想做个花匠?”

高言许微微有些触动:“何以见得?”

“但凡用心必是所爱,但凡所爱,必然珍视。看这布置,平日里怕是只有陛下一人能够来此。”她缓缓道来,实际上全是前世他告诉她的。

高言许并不否认,微微点了下头:“的确喜欢,可却不能被人知晓。”

“你怕大臣们投其所好?”

“他们在我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我怕的是这天下人都知晓了我的喜好,我便看不清他们,便只能瞧见他们想让我瞧见的。”

她听出了话外之音,连忙半是撒娇半是承诺道:“旁的我不管,我只知道陛下喜欢我就够了。”

高言许瞧了她一眼,听了这话却并没多么开心,反而是叹了口气说:“你方才害怕了,为什么?”

他竟然……看出来了。她的确是害怕了,所以急于用玩笑的口吻岔开这话题,可正是因为太急于求成,才让他觉察出了端倪。

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毕竟勾心斗角二十来年了,她才真的是实打实的新手。

既然犯蠢了,那就只能承认自己的愚蠢。

乔姿蓉坦然点头:“人心同太阳一般,不可直视。我知晓陛下喜欢我,却也知晓,陛下喜欢的不能仅仅是我。你为君,我为臣,身份的差异无法改变,又如何能不害怕呢?”

尽管有些消极,这话却是大实话。她说完竟然松一口气,她从头到尾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从前鲜少跟他说得这样坦诚。她有些忐忑,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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