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不能探讨深了,阿蛮一脸苦恼地说:“鬼知道咋回事,我也不晓为啥忽然就接连做怪梦。梦这东西,谁能说得清,乱哩。唉,一脑壳浆糊。”

阿蛮自己都这样了,阿成还能说啥?

医生看过,只要九爷好生调养,想来并无大事。九爷的大儿子长伯,对阿成他们好生感激,正儿八经地邀请阿成和阿蛮前去吃午饭。

这会儿当然是阿成当主角,有他的活跃跳脱做掩护,阿蛮只要装傻充愣就成。

长伯勤劳忠厚,在村里很有人望,已经是当外公的人,却是放低身段,热忱地对阿成两个不住的劝酒劝菜。阿成哪受过这等礼遇,两口酒下肚,加之长伯家的小子们一再追问,阿蛮故意神叨叨漏给他的那点秘事,不一会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说的人来劲,听的人可未必信,只是事实摆在眼前,不信也无从反驳。免不得,也有问阿蛮的,阿蛮原本就是个木讷性子,顺势装傻,糊弄过去。

这事儿很快就会传播开,刚开始估计连个水花都翻不起,需要时间,等红杏生了娃,大家会信三分。再发生几件可验证的事,人们惊奇之下,心底的怀疑再得到验证,效果会好到离谱。

酒足饭饱回家,棉花正在槐树下刺绣,微风吹过,阿蛮感觉脸颊有些凉,再看棉花时,便觉得她有点萧瑟落寞,才想起中秋节留棉花一个人在家不妥。

阿蛮歉疚地走到棉花身边,轻轻搂一下肩,柔声问:“吃了没,院里凉,以后在堂屋绣啦。”

棉花不理,只是刺绣。

阿蛮进灶屋,揭开饭锅,饭煮好却是完整的,显然,棉花还没吃饭。

阿蛮叹一口气,收拾心情,从砂罐里掏一把干鱼仔,很快炒了。饭菜端上桌,又从盐水坛子里摸出两条酸辣椒。

“这玩意儿开胃,贼下饭。”阿蛮说着,赤手叼了一条往棉花嘴边送。

棉花张嘴要接,阿蛮却又抽了回来,一口咬下一截。

棉花嗔怪地瞪阿蛮一眼,又笑了,才低头细嚼起来。

阿蛮满足地看着棉花吃饭,半晌,忽然轻声问:“想不想去城里住?”

“去打工吗?”棉花不解地看向阿蛮,死小子神情淡定,看上去像个很可靠的男人,不像开玩笑。

阿蛮说道:“就是去生活,想打工也行。”

虽然看上去不像开玩笑,但棉花确定这就是在开玩笑,说道:“月亮湾不能住吗?城里有什么好的?你有很多钱吗?”

阿蛮笑了,说道:“月亮湾是好,去城里你能过不一样的生活,可以交很多朋友,至于钱嘛,肯定会有的。”

棉花其实是城里人,早年家里遭遇不幸流落乡野,所以没有亲戚。明明是个半文盲,却又有几分斯文气质,与乡野农妇格格不入,也就没有真正的朋友。

可以想象,父亲过世后她的生活有多艰难。

好在,她现在三十一岁,正是人生中很美好的年纪。

富贵奢华对阿蛮没多大吸引力,阿蛮只希望棉花能过得好,已经想象过无数次,都市中活得休闲惬意的棉花会是什么样子。

钱肯定会有的,不能等太久,但也不能急,还不到离开月亮湾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八月十五月团圆,恰逢清朗好天气,月上中天,直把大地照亮如同白昼。

阿蛮独立湖畔,如同那一日的老头儿。

老头儿当时在想什么不得而知,阿蛮正在想的,却像个向往武侠世界的小孩子。

阿蛮想象着纵身踏上眼前这粼粼波光,走到湖心再一跃升上夜空,就仿佛昨夜梦中那样。可惜不论他在心里憋多大劲,都做不到身随意动,沉重的皮囊终不似梦中那般轻盈。

老头儿怎么做到的,难不成那天都是个梦?

瞎想半天,阿蛮决定回去做梦。

不一会,梦境之中,阿蛮嗷嗷怪叫着窜出小院,一梭子扎进湖里,鱼雷一般冲到湖中心,又从湖底一飞冲天,月光之下,抖落一身水花,泼珠溅玉。

深秋过后,很快霜降,天气真正转冷的时候,红杏生了个粉嘟嘟的女娃儿。

这一下,村里人想忽视阿蛮的断言都不能够了,便开始有人在丢东落西时,怀着侥幸找阿蛮问问,渐渐的家里有点重大决策,也要找阿蛮给拿个章程。

自己村里人随口问,阿蛮随口答,谁也没想过应该意思意思,外村人若也这样不懂事,那可就太不好意思了。

所以偶尔有外村人来,都不会空着手,有买包糖的,有塞包烟的,更多的还是给红包。

阿蛮从不要价,不论是谁,不论问什么,爱给多少给多少。

二十年前的事,又能记得多少,当然会有不少阿蛮答不上来的,好在唐董事长很会糊弄,给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回答,一点也不难。

阿蛮糊弄人,棉花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很不喜欢阿蛮这样。直到有一天,有人带着大肚子的媳妇来问胎儿性别,阿蛮的处理方式才让棉花改变了态度。

这类人只要开口,阿蛮就能判断出他真实的期望。阿蛮会顺着他们期望的方向说,而且绝不收钱。有人听了高兴,坚持要给钱,阿蛮就会说,要不你自己记着,到时若是准了,再给不迟。

这样一来,不仅避免了发生不堪的惨剧,就算阿蛮说错,也怪不到阿蛮头上,人家又没收钱,谁好意思再上门追究。

如此,还没到年底,一个小有成就的乡间神棍就诞生了。

阿蛮如愿活成了一条躺着就能把钱给挣了的幸福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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