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明珠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她自记事以来,就只有父亲,母亲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记而已。

原本是这样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母亲升起了渴望呢?也许是五年前自己病得模模糊糊的时候,那个女人抱住自己,怀中那馥郁的香气开始,从她每次见了自己眼里的慈爱开始,母亲在她心中,开始有了具体的模样。

她若是有母亲,应该也是同那个女人一样,傻里傻气,脑子不太好使,总是迷迷糊糊。

却又善良,心软,单纯,对自己的子女全心全意。

那般柔弱的人,当然是需要父亲保护她。

若不是父亲太无能,她怎么可能早早地不在。怎么可能那么早……离开自己。

莫明珠咬住唇,压住无法抑制地翻涌着的嫉妒。

门外。

莫阳舟站立了许久,穿堂的夜风偶尔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小声地呜咽。

手中的烛火也早已熄灭。

他大概知道明珠这是生什么气了,轻叹一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穿过回廊,打开了一间屋子,黑漆漆的屋子,只有月光照射进来。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将熄灭的烛台放到了桌子上,打开后方的窗户。

竹林沙沙的响声瞬间传了过来。

莫阳舟久久伫立着没动。

女儿越来越常提起她的娘亲了,男人看着眼前月光下的竹林。平静的目光里带着些许迷茫,他真的越来越不知,怎么跟这么大的孩子交流了。

若是……

莫阳舟敛眸,没有再想下去,风吹过,只带走他的叹息。

***

姜芜可算是找着机会去莫阳舟那里了。

她到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了立在那里的人。

青衫薄衣的男人文质彬彬,看过来的目光温柔缱绻,又并不会让人觉着不快。

“夫人。”

莫阳舟行礼。

姜芜的心情很奇妙,有那么一瞬间,男人带着光的眼睛这么叫她的时候,她会觉着这句“夫人”,与其他人尊称自己“夫人”的意思并不一样,而是……

这样的想法让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热。

哪怕避着,哪怕故意不见,可是这会儿仿佛归家一般的安定,让她无法欺瞒自己的心。

若他们才是一家人多好。

“免礼。”她尽量平稳地开口。

莫阳舟将请到了屋内后,青阳照例是避开了他们。

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男人却站得有些远,姜芜坐下以后还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呀。”

她唤得那般自然,未被污染过的心性、保养得宜的外貌,让她虽然不至于如同少女一般,却娇俏得没有任何违和感。

男人迟疑了一会儿后才微微靠近了一些。

姜芜这才可算是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在跟她闹脾气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没有生气,反而觉着有趣。

她几乎都以为莫阳舟是个没脾气的泥人呢,还是第一次,像在跟她耍小性子似得。

姜芜脸上已经带着笑意了,又催了催只挪了一小步的男人:“再过来呀。”

男人像是无奈,终于要在她对面坐下。

姜芜在她坐下去之前,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坐这里来。”

莫阳舟愣了一下,见他看过来,姜芜赶紧把脸上不正经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男人从不会违抗自己,所以在犹豫片刻后,就坐到了自己旁边。

两人的关系说清白清白,说不清白也不清白,至少这样的亲近不是没有的,可是姜芜能够感觉到身侧男人紧绷的身体。

她试探性地握住男人放在腿上的手,便感觉到他明显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嗯。”

“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没有。”

两人说了两句话,姜芜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越来越紧绷后,大发慈悲地放过他,将手拿开,然而这动作不知是触动了这人的什么机关,方才还一动不动的人,突然一把将姜芜准备撤开的手牢牢握住了。

“夫人。”

姜芜有些愣,她看到了莫阳舟微微发红的眼角,她一直以为,这样的表情,男子也好,女子也好,都该更年轻、更貌美的人来做,才楚楚可怜,却从不知,在这张已经经历了数十年风霜的脸上看到时,依旧让她的心感受到了窒息的痛楚。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已经能控制自己情感的年纪,这样的失控更加让人心酸,也许是姜芜心里原本就有的愧疚,或者,就只是因为,这是莫阳舟。

姜芜确实心疼了。

“夫人,”莫阳舟眼睛虽然红着,脸上却还是浅笑着,“若是我说,我控制不住地想你,现在,更是控制不住得想要拥抱你,你会生气得再也不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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