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没有提问的意思,江悬便没有回答。

“你不是说,在这四方金笼还住得惯么,为什么要寻死?”

“人总有犯傻的时候。”

“你撒谎。”

谢烬抬起头,放下江悬手腕,却没有松手。

许是江悬太瘦了,手上筋骨清晰分明,能轻易折断一般,谢烬握着,忽然不敢用力。

“我给你的哨子,你看了么?”

“嗯。”

“那是驰风的骨头。你离开后第二年,驰风知道你也许回不来了,不吃不喝半个多月,生生将自己饿死。”谈到多年前的事,谢烬语气平静,眼眶却倏然有些泛红,“所有人都说你回不来了,我不相信。”

江悬避开谢烬目光,问:“为什么不信?”

“没有见到尸体,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我活着,也不一定回得去,你倒不如就当我死了。”

“不。”谢烬忽然握紧江悬的手,说,“我带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江悬脸上先是浮起一丝疑惑,然后眨了眨眼睛,仿佛觉得好笑一般,轻笑着摇摇头:“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又当萧承邺是谁?”他抬起头,直勾勾看着谢烬眼睛:“谢将军,你是大梁的将军,难道要与大梁的皇帝作对么?”

谢烬眸光一暗,没有回答。

江悬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拢了拢衣襟,说:“我要歇息了,将军请回罢。”

他转过身,刚迈出一步,手臂忽然被人抓住,接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道把他拖回去,他脚底一空,落入一个炽热怀抱。

谢烬从身后拥抱住他,说:“江问雪……”

似乎是想做出一些恶狠狠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声音轻颤,听起来竟有几分难过。

江悬的心紧了一紧,冷声道:“放开我。”

谢烬摇头:“不放。”

“刚才那巴掌打得不够么?”

“你尽管打,反正你从小都爱打我。”

话音落下,江悬挣开谢烬,扬手又是一巴掌。眼看五指要落在脸上,谢烬瞳孔一紧,连忙抓住江悬的手,然而距离太近,还是让江悬的指尖擦过他的面颊。

谢烬没被猫挠过,想来是差不多的感觉。他瞪着江悬,有些不愿相信:“你真打?”

江悬歪了下头,示意“不是你让我打的么”。

这下谢烬也毛了,抓着江悬手一拽,又把人摁进自己怀里:“你打吧。”

这番纯属泼皮无赖,江悬整个人都被他抱着,如何还能打人?

“多年不见,我竟不知你学了一身流氓招数。”

“他能看能抱,我不能么?”谢烬问,“我是流氓,他是什么?”

“他……”

江悬轻笑。

他是畜生。

然而这声笑落在谢烬耳朵里,听起来莫名的柔情旖旎。谢烬愈发恼火,一肚子气无处可撒,最后左右看看,二话不说将江悬打横抱起。

抱起来之后才发现,怀里人轻得像片云,比一石粮食重不了多少。

谢烬皱眉:“你怎的瘦成这样?”

江悬说:“我又不用上阵杀敌。你没看见后宫妃嫔都是袅袅婷婷、弱柳扶风的么?”

“你……闭嘴。”

“不爱听?上次不还问我是妃还是嫔?”

“江问雪!”

谢烬气得牙痒,三步并两步把江悬抱到床上,倾身而上,禁锢在自己身下:“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江悬仍旧淡然:“我为何故意气你?”

“你想惹怒我,把我逼走,让我别再来找你。我告诉你,你做梦。”

许是没想到谢烬这么聪明,江悬愣了愣神,哑口无言。

谢烬继续咄咄逼人:“被我猜到了?你还以为我像小时候那么好骗么,你说什么我信什么?”

这下江悬没忍住笑了:“我骗你什么了?”

“你,”谢烬欲言又止,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有些不自在,“你骗我的多了。”

“这么记仇啊,谢大将军。”江悬得了乐趣,食指指尖轻轻划过谢烬下颌,似挑逗又似勾引,“隐忍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今天,感觉怎么样?”

谢烬眸色一沉,正当江悬以为他会说什么,他却只说了两个字:“不好。”——“你不在这些年,我不好。”

咚咚,玉婵敲门进来:“公子,你歇下了么?”

江悬收敛笑容,给谢烬递了个眼色。谢烬立马会意,翻身躲进床榻里面。江悬放下床幔,铺开一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说:“我睡了。”

“那奴婢把浴桶搬下去。”

“好。”

玉婵叫来两个宫人搬走浴桶,收起江悬换下的衣物鞋袜,然后点上安神香,熄灭宫灯,只留卧房里一盏小小烛台。

房间暗下来,江悬喜欢清净,玉婵进出总是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声音。没多久,外间传来房门关上的轻微吱呀声,整座寝殿终于静了下来。

又过了很久,确认外面没有人,江悬拉下被子,黑暗中脸色有些难看:“谢大将军。你的手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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