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烬冷声道:“左相怕是忘了如今北燕早已不是一盘散沙,连我都不敢轻敌,左相从未亲自与他们交手,如何得出此番结论?”

王汝昌被堵得噎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只见向来置身事外的钟怀瑾站出来,开口道:“左相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打仗,速战速决是打,经年累月也是打,拖得越久,越劳民伤财。在座最了解北燕的人是谢将军,该怎么打这一仗,想必没有人比谢将军更明白。皇上说是么?”

钟怀瑾三言两语驳回左相,把问题抛给萧承邺,大殿之上,萧承邺不好公然与钟怀瑾作对,也没有其他理由强行留谢烬在京城,沉着脸半晌,缓缓开口:“钟老所言甚是。”

语罢看向谢烬:“岐川。”

“臣在。”

“战事紧急,你先行返回雁门关,率军支援梁述。”

“是。”

本以为此事到此结束,没想到萧承邺眯了眯眼,接着开口:“你与昭宁的婚事,待你凯旋后再议。”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连钟怀瑾也将目光投向谢烬,微微皱眉。

谢烬开口,一个“我”字还没出声,只见萧承邺不轻不重丢下奏折:“好了。退朝。”

“……”

“恭送圣上!”

大殿之外,众人鱼贯而出,谢烬和钟怀瑾走在后面。到门外,二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谢烬眉头紧锁,隔着人群对钟怀瑾摇了下头,示意赐婚之事非自己所愿,钟怀瑾会意,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二人相顾无言,各自离去。

“岐川。”萧长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等。”

谢烬回身,顿了顿:“王爷。”

萧长勖走上前:“你打算何时动身?”

其余大臣都已走远,左右无人,谢烬想了想回答:“我想今晚再去见阿雪一面。然后连夜赶路。”

萧长勖低头思索片刻,说:“也好。此去路途遥远,我叫人帮你备些行李,下午送至你府上。”

“多谢王爷。”

“你我不必客气。”

“王爷呢,打算何时回醴州?”

萧长勖封地在秦,长居醴州,此次回京本是为了中秋家宴,不曾想耽搁到现在。

“你前脚刚走,我后脚跟着离京,恐怕会令萧承邺起疑。我打算先留在京中,静观其变,过些时日再走。”

谢烬点点头:“那我们传信联络。”

“好。”

重重宫墙之内,江悬还不知道北方战事又起,也不知道谢烬今夜就要离开。

昨天夜里下了点小雨,今早寒气袭人,天又凉了些。院子里树叶都掉光了,何瑞叫人搬来上百盆菊花供江悬玩赏,江悬不大感兴趣,任由它们在外头轰轰烈烈地开着,连正眼都没瞧过几次。

用完午膳,他又钻进后院汤泉。

天一冷,这口池子简直是江悬续命的灵丹妙药,若非太医不许他泡太久,他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浸在水里。

今日不知是水有些热还是清早受了寒,江悬胸口有些发闷,时而呼吸急促,上不来气一般。泡了一会儿,他从水里探出身子,慢慢趴在石头上,闭眼休息许久,好容易才缓和了些。

许是哪里又不对付了罢……

江悬穿好衣裳,没叫玉婵,自己一个人回到寝殿。绕过屏风,看见萧承邺坐在自己床边。

正值晌午,外头阳光正好,晒得屋子里暖融融的,萧承邺却面若寒霜,周身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冷意。

江悬脚步顿住,蓦地生出某种不好的直觉。开口之前,萧承邺察觉有人靠近,眼帘微抬,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冷森森望向江悬。

那一瞬间,江悬好像看到一条泥沼中阴鸷凶残的毒蛇。

萧承邺手里紧握着什么东西,一根细细的黑色皮绳垂在掌边。

江悬目光微落,倏然一滞。

只见他打开掌心,皮绳另一头,穿着谢烬送给江悬的那只骨哨。

“阿雪,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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