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在濒死时,眼前会像走马灯一样闪回自己的一生。

秦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依稀有他的童年时光,因为常年不在身边而早已面目模糊的男女,是他血缘上的双亲。

混血的俊美演员与华裔先锋女导演,因戏结缘,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又潇洒地分开,繁华世界迷人眼,短暂婚姻留下的孩子,自然成了意外的拖油瓶。

但两人总归都还记得给抚养费,男孩子磕磕绊绊也就长大了。

他随母姓秦,骨子里到底流着导演的血液,顺理成章地喜欢上拍电影,逐渐在创作中展露出不俗的天赋,集合了父母优点的脸孔也愈发英俊。

许多人爱他,爱他才华横溢,爱他俊美多金,他的人生一路顺遂,花团锦簇,想要什么都能很轻易地得到,一切反倒变得无趣。

狩猎人心的爱情游戏,也不过是无聊时的调剂。

大多数时候,他都扮演浪漫体贴的完美情人,在对方爱上自己后便借口脱身,通常好聚好散,偶尔有例外,多给些补偿也就足够。

他从不会为谁停下脚步,直到他遇见那个名叫乔泽的男孩。

要说特别,似乎也并没有多么特别,但就是这样一个几乎可以用普通形容的男孩,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他已经在乔泽身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就连午夜梦回时,也只会想起乔泽幼犬一样黝黑清澈的双眼。

如果不是那人突然找上门,他大概永远不会记起自己还有过这笔风流债。

秦煊早已不记得那人的名字,只隐约记得是个画家,有一张很美的脸,艳丽得像春日里盛开的月季。

他们或许也曾有过快乐的回忆,但那都是很久以前了,鲜艳的花朵如今已然枯萎,带着瘾君子特有的腐朽气息。

那也是秦煊当初不太体面地与他分开的原因,为了捉摸不透的灵感而吸食毒品,完全是透支生命的自我毁灭。

秦煊给了对方忠告,也给了对方足够戒断和以后正常生活的补偿,那人收下了那笔钱,临离开前又回头对他说:“其实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不懂爱的冷血怪物。”

“你永远得不到真正的爱,没有人会爱真实的你。”

当年的秦煊不以为然,后来才发觉这话宛如一句谶言。

然后他遇见了乔泽。

乔泽是真的很喜欢他,哪怕知道他是个无耻的感情骗子,还是那样飞蛾扑火似的喜欢他。

单纯到近乎愚蠢,仿佛怎么都赶不走,还对着遗弃自己的主人吐舌头、摇尾巴的小狗。

当晚那人拿从前的旧事做筹码来找他谈判,秦煊自问心无愧,但也不想平白惹出更多麻烦,本以为可以照旧花钱消灾,没想到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趁他不注意,竟用一针强效镇定剂将他放倒。

镇定剂逐渐开始起作用时,秦煊听见那人的声音说:“我有今天,都是因为你,我恨你。”

“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秦煊咬牙挤出一句话,仍试图挣扎,却被对方早准备好的绳子捆住,一点点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

那人苍白的脸上露出神经质的笑:“无所谓了,反正现在我们一样了。”

“艺术家最完美的结局,就是在他最悲惨的时候死去,然后世人才会开始爱他,秦煊,你应该感谢我。”

“你疯了……嗯……”

秦煊终于听出他的意图,沉重的眼皮却无法自制地合上,直至被腕间的剧痛唤醒。

那个疯子在偌大的浴缸里放满了水,把两个人都脱得一丝不挂,殉情似的躺在水中,割腕自杀。

如果不是秦煊中途意外醒来,等旁人来发现他们时,大抵又会是一桩影史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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