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冬煊在娱乐圈里可以说是top级别的人物,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这些话。
但是现在,一个垃圾综艺里的不知名导演都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刺他。
但不可否认的是,就算这话再难听,它还是精准的刺中了冬煊最心虚也最痛苦的地方。
是啊,这种地方他的弟弟也待过。
他有什么理由不去经历一下他经历的一切呢。
冬煊不再犹豫,走进那个漆黑的房间里。
他想知道,冬歉在那样暗无天日的环境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当门被关闭的时候,这个房间里就失去了唯一的光源。
连讥笑都听不见了。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这里没有任何的娱乐设施,甚至连感觉到时间都是一种奢侈。
所以他也有漫长的时间可以反思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
冬歉听剧组里的人说了冬煊在综艺里面是怎么被折腾的。
娱乐圈到底是一个圈子,几步路内就有一个熟人,再加上冬煊录制综艺的地方离自己这边不远,想不知道那边的情况都难。
说到冬煊被他们关了起来,剧组里知道冬家怎么对待冬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这估计就是报应吧。
应该让冬家的人也尝尝小黑屋是什么滋味,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道好轮回。
冬歉对于禁闭室倒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恐惧。
他毕竟只是快穿局的人派来角色扮演的,没有必要跟自己的人物百分百共情,也不需要百分百地尝试这个角色所吃下的苦。
当初在禁闭室里,他还可以跟系统一起快乐追剧,然后等冬思危将他放出来的之后,装出一副蔫吧的样子,委委屈屈的说自己知错了。
而且被关一次禁闭室之后,接下来的几天他为了装乖,就不用去酒吧里喝那些涩口的酒水。
倒也不算是百害无利。
不过这事情要是放在冬煊身上可就遭罪了。
他可不像自己一样有系统,关小黑屋对自己而言顶多就是孤单点,对他而言那简直就是折磨。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同情的,毕竟他要是原主,这会已经被折腾死了。
反正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崩盘了,冬歉秉持着摆烂的态度,安心享受剩下的日子。
他像是一个打错题目就乱填答案的孩子,一切全凭自己的心意走。
只是在冬煊的事情被传开之后,剧组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向他报以同情的目光,好像生怕“小黑屋”这个词勾起他的伤心事。
那种被当做濒危动物关心的感觉又来了。
为了不让他们操心,自己就尽量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
不过冬歉这副样子被放在他们眼里,就像是故作坚强一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吴盛愈发关注冬歉的状态,看着他每一个镜头眼里都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和关切。
导演非常满意,他看着摄影机里的镜头傻乐,觉得吴盛这次是真的帮他讨了个宝贝回来,这种真情流露的电影放映出来一定会大火。
好不容易等到电影拍摄收工,吴盛提议要接送冬歉回家。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入戏了,戏里戏外都想当冬歉的大哥,对他格外照顾。
冬歉笑着婉拒了:“不用,我的邻居会来接我。”
剧组里的人心想究竟是哪门子邻居能关系好到这个程度。
冬歉离开拍摄场地时,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等了多久。
看见冬歉出来,江殊温柔地笑了,将身上的大衣披在他的身上。
江殊比冬歉身材要高大不少,这衣服披在冬歉身上,就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
偏偏这小孩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垂下眼帘认真地整理着对他而言过于宽大的袖子。
江殊垂着眼眸,宠溺地看着他。
两个人没有开车,而是一路闲逛。
路上有不少小吃摊,路人三三两两,有父母拉着孩子,也有男朋友牵着女朋友。
江殊看到有父母跟孩子就会十分敏感,下意识地牵住冬歉的手。
冬歉也任由他牵着,还想着要去店里买点糖吃。
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手心的温度迅速升起,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跟江殊到底不是普通邻居....
是上过床的邻居!
他正紧张着,思路却被一段对话吸引过去。
“还没有人把冬煊放出来呢?”
“导演说他在里面可能撑了,一点有娱乐价值的癫狂反应都没有,让我们多关他一会。”
“可是这都快24小时了吧....”
“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上班,咱综艺不是一直这个尺度,之前还有艺人被用绳子吊了半天呢,咖位小就是这个待遇,没办法。”
...
长时间待在幽闭的空间里,心中的一切烦躁和痛苦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一个漫长的酷刑。
就算是千锤百炼的灵魂也经不起这样的敲打。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被打得很低,磨人的噪音在这个时候显露出它的本色。
好像每一缕凉气都钻进了他的骨髓里一样。
在这个空间里,没有任何人跟他说话。
无聊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世界里,憋闷,窒息,恐惧,这些负面的情绪和反应都会深深地压迫着你。
不知过了多久,冬煊感觉到恶心,太阳穴抽痛不已,甚至隐隐有想要呕吐的冲动。
在这种地方,你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就好像一个大活人被扔进了地狱一般,每一口呼吸都是奢侈。
除了身体上的束缚之外,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痛苦和压力。
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喝过一口水,嘴唇干燥到起皮。
这种身体上的不适让心理上更加烦躁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喝到下一口水,也不知道这样的煎熬还要持续多久。
冬煊开始忍不住想,冬歉那时候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一个有心脏病的少年,是怎么在这样的煎熬中撑下来的。
此时此刻,冬煊终于明白为什么冬歉待过一会禁闭室就会规矩很长一段时间。
起初,他们还沾沾自喜,以为找到了什么简单有效的办法。
现在,他简直想给那时候自以为是的他们一巴掌。
冬煊起初还能勉强站一会,但漫长的等待中,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倒在了地上,连腿都忍不住地发软。
他知道这个房间里有摄像头在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在摄像头的对面,有人期待看到他丑态百出的那一面。
这种感觉,令人憋屈,也令人恶心。
原来长期待在这种地方,人在极度的紧绷下甚至会失去尊严。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想要嘶吼,又或者是卑微地求外面的人将门给打开。
他想拍打那扇紧闭的大门求他们放过自己,像疯子一样指着那个摄像头唾骂它背后的一切。
可是他不能。
他必须待在这里,好好地感受冬歉曾经感受过的一切。
就好像通过这种手段,他就能赎轻几分罪孽似的。
已经,太久了。
久到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心脏跳了多少小。
记不清自己被困在这里煎熬了多久。
时间在这里当然是不存在的。
人对自己未知的事情总是会感到恐惧。
他还会在这里被关多久。
万一始终没有人给他开门怎么办?
万一...他被忘在这里了怎么办?
冬歉当时会不会也在害怕。
害怕他的哥哥真的不会原谅自己,害怕他被一个人忘在一个这么黑暗的地方,害怕自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冬煊的指尖摩擦在地面上,几乎要留下一道血痕。
这些年来....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冬煊被无尽的后悔折磨地几近崩溃,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终于从外面被打开了。
眼睛没有办法尽快适应阳光,刺目的光线扎进眼睛里,冬煊后知后觉地抬手挡住眼睛。
当视野慢慢恢复时,冬煊抬起眼眸,看见了那道站在门外的身影。
冬歉背对着光,垂着眼,漠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一刻,冬煊感觉自己突然被耗光了所有的力气。
“冬...歉?”
冬歉没有说话,嘴里叼着一根糖,看起来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好像只是散步的时候经过这里,顺路走过来给他开个门。
外界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他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隐隐约约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就好像稍微碰一下,他就消失了。
冬煊伸手想触碰他,冬歉却躲了过去。
那双淡漠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关心,也没有任何的温度。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过身,径直走回了光里。
冬煊的手捉了个空,刚才置身黑暗的痛苦抵不上此刻的万分之一。
那种感觉从未有一刻来得这么强烈。
他这次是真的...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弟弟。
他永远...不会被原谅。
....
冬思危倒在沙发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他死气沉沉地坐在里面,目光格外空洞。
曾经无比气派的主宅,此刻倒像是一个无人问津的鬼屋。
连日来的酗酒让他的情况看起来情况很糟。
他的眼底留下的淡淡的乌青,下巴上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还没有来得及剃去的胡茬,眼底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野心一般,被抽空了力气。
程亦推开门,来到了他的房间。
看到冬思危这副颓废的样子,他抿了抿唇,缓缓坐在他的旁边。
他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口吻道:“那封匿名邮件,是我发给江殊的。”
冬思危的眼珠动了动。
江殊能够这么快的掌握冬家的弱点,以及当初冬歉经受的事情,全是因为当初的那份匿名邮件。
他想过那邮件到底是谁发出去的,却从来没有往程亦的身上想过。
导致冬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人就坐在身边,冬思危以为自己会恨到牙痒,可事实上,他发觉自己连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他的公司即将宣布破产,曾经冬家是人人巴结的对象,可是现在,任何小角色都可以来踩他一脚。
他也试着寻找过以前的合作商想要东山再起,但是全部都吃了闭门羹。
江殊似乎是存了心的要将冬家狠狠地碾进泥里。
但不知为何,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感到痛苦。
既然不因为这些痛苦,那到底是什么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呢?
他想起来了。
他那天问过江殊,自己能不能见见冬歉。
之前生日的礼物,其实他也有悄悄准备。
那根红绳有些旧了,他很早就想给他换一个镯子。
选的是他小时候嚷着想要的款式,上面刻着祥云龙凤,他应该会喜欢。
只是讨厌冬歉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为了被被冬家默认的,贯彻到底的信条,所以,这个礼物被他藏了又藏,怎么也拿不出手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他得到的是明确的拒绝。
江殊蹙着眉给他的回应是,冬歉只是听到你的名字就会生理不适,你怎么敢妄想让他见到你?
一句话,让冬思危如坠冰窟。
他好像一个无地自容的小丑,将剩下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里。
仔细想想,他们当初对冬歉忽然变得冷漠,或许不是因为真的讨厌他,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发泄的对象。
对于母亲去世这件事,他们一直耿耿于怀。
没有任何人为母亲的死亡负责任。
他们当然恨冬蹇,可是他们那时的实力还没有大到可以跟冬蹇抗衡的地步。
所以冬歉成为了那个人。
从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可悲的发泄对象。
可从始至终,他什么也没有做过,他们全家人都是被冬蹇卷来的无辜的人,他们本可以有自己的小家,每天过着平安且快乐的生活。
冬歉这么可爱,会被很多人喜欢。
他不用费劲心思地讨好自己,也不用通过作践自己来吸引他们的注意。
他只要好好的做自己,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可以被很多人在乎。
虽然有心脏病,但是他可以在父母的呵护下好好长大。
他喜欢果汁,所以他不必逼自己咽下那些难喝的酒。
他喜欢糖果,就想吃多少吃多少。
这些天,他脑海里一直想的都是冬歉小时候的事情。
冬歉小时候是很活泼的,一直追着他大哥大哥的叫。
如果不小心犯了什么错误,他也不躲,而是像一个粘人精一样跟在他后面。
于是不管冬歉做了什么,只要他喊他一声哥哥,他就会立刻心软,然后将年幼的冬歉抱起来放在腿间,揉一揉他的小脑瓜子,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看吧,翻篇多么容易。
明明这么容易...
那个时候,他们谁都不会想到彼此之间的关系居然会走到这一步。
走到,只剩下憎恶....和恨。
程亦抬起眼眸看着天花板,凉凉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冬歉的时候,心里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于是我费尽心思,就希望他对你们的在乎能转移到我的身上来,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我每天都在一遍一遍地观察你们,近乎病态地观察你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有着什么样的特质,才会在你们那样对他的时候,他还能那么喜欢你们,整日琢磨着怎么讨好你们。”
说着,他眼底有些晦暗:“你知道,一直以来,我有多嫉妒你们吗?”
瞥见冬思危痛苦的反应,程亦笑了:“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们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将一个这么在乎你们的人推得越来越远。”
冬思危的喉咙滚了滚,他无助地想让程亦不要再说下去。
可是他的心里有一道更大的声音止住了这个想法。
那声音嘶哑,丑恶,恐怖,它大声地告诉自己,你好好听听,好好听听自己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程亦缓缓靠近,对着冬思危咬牙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永远没有发现这个秘密,如果你们一直打心眼里把冬歉当成一个仇人,如果你们赶到酒店的时候发现他跟江殊滚在一起,你们会怎么对他?”
不用他多说,冬思危顺着自己平常惯用的思路思考着接下来的可能性。
忤逆他的命令跟唐家唯一的继承人滚在一起....他可能会干脆将冬歉关进禁闭室里。
程亦看着他的表情,轻笑一声:“我猜你也想到了,你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关起来。”
“可如果他当时刚好心脏病发作了呢?”
“如果他发病时没有及时按到禁闭室里的那个按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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