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傅的回答,并未出乎詹灼邺意料之外,他缓缓眯起凤眸。

究竟是何缘由,能让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放弃一朝金榜题名的大好机会?

眼前少年乌眸清润,琼鼻如玉,红唇如焰,答话时下巴微微扬起,未施粉黛的小脸细白如瓷,神色平静,眸光淡然。

随着谈话深入,二人不知不觉离得近了些。

近到詹灼邺又嗅到少年身上那股子独有的清甜,莫名被这清幽香气牵引着神智朝对方迈进一步。

巍峨如玉山的身影骤然逼近,姜玉竹内心一紧,她下意识后退几步,后腰撞在红木雕龙云纹桌角上,身体不受控制向后仰去。

勾缠在腰间的手臂强健有力,比冰冷的剑多了一丝温度。

慌忙之间,她抬起头,唇瓣悄然擦过男子下颚,揽在腰间的手臂倏地收紧,仿若要将她肺叶里的空气都攥出来,疼得她忍不住低吟一声。

只短短一瞬,姜玉竹稳住身形,揽在她腰上的手掌迅速抽离,仿若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为何?”

听到头顶上传来太子哑声询问,姜玉竹低着头,讪讪道:“啊...因为臣没站稳,并非是有意冒犯殿下...”

詹灼邺剑眉微蹙了一下,语气隐含不悦:“孤没问你这个。”

哦...对,姜玉竹努力收回涣散的神志,抬手遮唇,掩饰尴尬,轻咳一声:

“回禀殿下,永昌侯爵的蒋世子与臣乃是书院同窗,三个月前,蒋世子吃醉酒后将臣误认成女子,出言轻薄,言语放肆,臣一时愤慨,就...就把他踹进了池塘里...”

提及这段受辱的往事,少年水眸泛起阵阵涟漪,声音低哑:

“蒋世子仗势欺人,非要臣脱去衣裳跳入池塘谢罪,还讥讽臣这种寒门子弟一辈子都别想跻身黄榜。臣不堪受辱,便与蒋世子立下赌约,如若我能够考上贡生,他就要穿上乞丐服沿街乞讨,若是臣输了,便脱了衣裳跳进池塘供人取乐。”

詹灼邺静静看着垂首而立的少年,一双寒潭般的黑眸深谙无比,冷冷审视着眼前之人。

他多日前的确听闻大理寺官员在私下嘀咕,说永昌侯的小儿子因落榜得了失心疯,居然当街抢走乞丐的衣服,准备沿街乞讨,最后被永昌侯夫人派家丁给抓回府。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听到太子语气转缓,姜玉竹适时露出追悔莫及的表情:

“臣年少轻狂,意气用事,将永昌侯得罪透彻,可臣父亲在朝中只是个从七品署正鸿胪寺丞,面对枝繁叶茂的永昌侯府,无异于蚍蜉撼树。于是臣与父亲商议,决定在殿试上故意惹得龙颜不悦,若是皇上能将臣和父亲贬官至偏远州县,便算是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姜玉竹说的这些话,半真掺着半假。

真的是她曾于蒋世子立下的赌约,假的是她想要落榜的原因。

太子既然命人将她在贡院封藏的考卷都翻找出来,可见她在华庭书院的这些年的过往,全被事无巨细呈上给太子过目。

这种从里到外被人窥视的感觉,让姜玉竹感到极度不适。

她的秘密太多,需要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堆砌粉饰,偏偏眼前的太子对谎言深恶痛绝。

他二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冤家。

詹灼邺静静盯着小少傅白皙如玉的侧颜,少年浓长的睫垂下,恰到好处地遮盖他眸底的情愫,使人窥探不得。

“你既已是孤的少傅,永昌侯不敢奈你何。只不过孤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姜少傅在太子府里,若还像在华庭书院那般韬光养晦,秘而不露,孤就遂了少傅的心愿,送你和父亲去北凉颐养天年。”

男子身子颀长,负手站在姜玉竹面前,将窗棂泻下的日光遮挡得严严实实,高大的身影尽数笼罩住在少年纤弱的背脊上。

姜玉竹眼睫猛地颤了颤,在一片阴影下,躬身行礼:

“臣——定会衷心报效殿下。”

下落的手臂被太子虚托了一把,男子的手十分好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玄色绣金边广袖映衬他肤色冷白如玉,拇指佩戴的紫玉扳指不经意触碰到姜玉竹的手背,留下凉润的触感。

“竹意轩昨日刚收拾出来,陈设尚不齐全,姜少傅若是不介意,不妨与孤一起用午膳,算是孤为少傅准备的拜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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