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太子从袖口取出一条淡青色绣竹纹碎缎, 轻飘飘的香缎被风吹的悠悠荡荡,缠绕起男子修长的手指上。

姜玉竹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她急忙从太子手中抢过碎缎收起来, 红着脸解释道:

“这是臣...亵裤上的料子, 昨夜臣的亵裤在水里裂开,便想上岸去穿衣裳,可脚底打滑,当时臣又正好背对着殿下,故而一不小心以...以后臀撞向殿下的颜面...事发后, 臣心中惶恐不安,不知该如何面对殿下,只好不辞而别,还请殿下知晓真相后, 宽恕臣的...辱面之罪。”

詹灼邺盯着小少傅白里透红的脸, 双眸深沉如海, 让人看不透其中隐藏的情愫。

过了良久, 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亦是没什么起伏:“既然少傅是无意的, 孤自然不会责怪...”

姜玉竹刚刚松下一口气, 又听太子幽幽道:“除了那块碎缎, 你的如意压襟也落下来,孤给你系上。”

压襟是垂挂在胸前的配饰, 专门固定在衣襟口上,姜玉竹为了遮挡胸前隐隐浮现的曲线,平日里总会佩戴各式各样的压襟, 以充当起她的保护符。

可今日,却不巧成了她的催命符。

还来不及出言阻拦, 太子已经解开她衣襟右上的玛瑙扣,手提压襟绳挂上,又不紧不慢替她系好玛瑙扣。

男子手指上下翻转,略带薄茧的指腹不时拂过姜玉竹的下巴,使得她平稳的呼吸骤然凌乱上几许。

詹灼邺黑玉般的眸子里倒映出少年略显紧张的小脸,眸色一点点暗沉下去。

小少傅今日穿了一件白底草绿色镶边长袍,头带浅褐色楠木发冠,衣袍上绣有颜色清雅的蓝雪花,又有栩栩如生的紫蝶穿梭花间嬉戏。

这套颜色鲜明衣裳若穿在寻常人身上,恐会显得放浪艳俗,可少年肌肤赛雪,眉眼秀丽,愣是穿出了清气逼人的风流倜傥。

系好压襟后,太子没有松开手,手指顺势落在衣袍上翩翩起舞的绣蝶,从衣襟口缓缓下滑,语气微沉:

“少傅这件衣裳的绣工倒是精巧...”

姜玉竹屏住呼吸,她抬手想阻止太子继续下滑的手指,可对方却好似早就洞悉了她的动作,另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攥住她两只手腕,强硬别至腰后,让她挣脱不得。

“孤观不过是想观赏一下少傅衣裳上的刺绣,少傅为何如此抗拒?”

姜玉竹眼睫轻颤,努力保持着声音平稳,故作不在意道:“臣...臣没有抗拒啊,殿下若是喜欢臣这件衣裳,臣回屋脱下来,差人送到殿下手里细细观赏。”

詹灼邺眼尾微勾,意有所指道:“不必了,青天白日下赏景,才能观得更为透彻,少傅以为呢?”

姜玉竹抿了抿冰凉的红唇,一时间陷入绝望,这种不能反抗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好似被架在火上烘烤,额间都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詹灼邺狭长凤眸微微眯起,目光落在少年胸口翩跹展翅的绣纹蝶羽上,正欲伸手一探...

“太子殿下,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亭外传来小王子乔黎鹰洪亮的嗓门,打断太子继续的动作。

“太子原来在这里,咦,姜少傅也在,黎狐那丫头呢?”

姜玉竹趁这机会从太子怀中挣脱出来,她转过身对阔步而来的乔黎鹰微微一笑道:

“七公主已经走了,既然小王子和太子还有要事商议,那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没有去看太子的神色,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乔黎鹰望着姜少傅疾步离去的背景,疑惑道:“姜少傅的脸色瞧上去不太好,定是在忧心后日的比赛,要不我明天带他去草原上骑马吹风,散一散心?”

詹灼邺敛去眸底晦色,缓缓蜷起浸染着少年体香的五指,神色平静,语气如寻常般淡然:

“小王子的好意只怕要错付了,姜少傅不会骑马。”

———

回到客房,姜玉竹先是喝了一盏凉茶压惊,随后细细回忆起太子在木亭中的言行举止,最终确定了一件事。

太子怕是已然对她起疑心了!

还好她向乔黎狐索要的东西,在天黑前被送了过来。

深夜子时,月隐于云,星匿于川,

姜玉竹休憩的客房在驿馆二楼,烛光透出雕花支摘窗,在廊外地板上投下一道半弧线的光圈。

一道颀长身影从漆黑月色中缓缓走出,那双龙纹绣金黑靴止步于明亮的光圈外,玄色氅摆在夜风中轻轻荡漾。

男子仿若是夜色中走出来的一匹野狼,静静蛰伏于黑暗中,强大孤傲,执着冷静,同时极具耐心。

“啾啾,啾啾。”

树桠上的夜莺对月鸣叫,声音高亢又明亮,划破了寂静的夜色。

隔着一扇木窗,里面传来小少傅侍女的问话声。

“时辰不早了,公子今夜准备沐浴吗?”

窗下影影绰绰显露出一道清瘦身影,只见他放下手中书册,语气淡淡:

“今日陪七公主下期时,倒是出了不少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你去放水,我简单冲洗一下。”

隔壁湢室中传出放水声,随着侍女喊道一声好了,少年从窗侧桌案上起身,款步走进湢室。

少年弯下腰身,伸手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道:“今个的水有些热了,你去打开窗户透一透气。”

“公子莫要贪凉,昨晚落汤鸡似的回来,夜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当心吹风落下伤寒,奴婢可是听说同行的那位沈御医就喜欢给病人扎针,一针扎下去足足有半寸长呐!”

“你就开个小缝,让我透透气...这湢室里实在是太闷了...”

主仆二人争执了一会,最终侍女还是经不住少年软磨硬泡,无奈地走到窗前,打开了一道小缝。

顷刻间,一股白濛濛的水汽从窗缝间溢出来,裹着若隐若无的馨香,在夜风中迅速弥漫开来。

窗内传出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动静。

男子清隽面容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来,他侧身立在窗口,浓睫低垂,看向屋内正在脱去衣衫的少年。

只见小少傅站在浴桶后,一件件脱下身上的衣裳,先是解下腰间鞶带,又摘下衣襟口的青玉压襟,最后退去蝶恋花对襟长衫。

不一会儿,少年上半身就只剩下一件白绫内衫。

詹灼邺眯起眼,搭在窗框上的五指不自觉缓缓收拢,原本平稳的呼吸骤然间急促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紧张的滋味。

战场上的刀光血影,朝堂上的腥风血雨,早就让他的内心变得麻木,学会将自己的情绪深藏不露,像冰河一样冰封沉寂,变成一个冷心冷血的怪物。

可贸然闯入他人生的小少傅,就如冰河上袭来的一阵融融春风,悄然融化他困锁在心口的冰凌,又神不知鬼不觉钻进其中,待他察觉时,已在他的心房种下春色满园。

詹灼邺笃定自己不好男色,他所好,所求,所悸动的,不过是小少傅这个人。

可昨夜那短短一瞬温软滑腻的触感,不禁让他脑中滋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荒唐到詹灼邺都觉得自己疯魔了。

今日,他借着为小少傅系上压襟,想要试探那团香软的源头,会不会是旖梦中映照的渴望。

可乔黎鹰的突然出现,阻断他继续去探寻。

怀疑的种子一经落地,心底滋生的猜忌犹若绵绵细雨,滋润着埋藏在心里的种子悄然发芽。

詹灼邺一刻都等不及了。

他深夜中来到小少傅的房前,想等到少年入睡后,再去验明他的猜想。

如若旖梦成真,他定要狠狠惩治将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少年郎”,将旖梦中的种种荒唐恣意,尽数在小少傅软云馨香的身子上一遍遍施展。

听到小少傅要沐浴的消息,詹灼邺迟疑了一瞬,终究抵挡不住真相的诱惑,一步步从黑暗的屋檐下走向窗口。

雕花轩窗打开双指宽的窗缝,烛光和水汽从内流泄而出,洒落在男子深邃俊美的眉眼上。

湢室间,小少傅正在退去最后一件白绫内衫,少年的动作略显迟缓。

小少傅低垂着头,伸手在衿带上扯了好几次,最后好不容易解开缠在一起的衿带,手指紧紧捏着单薄的衣料,猛地退下了衣衫。

室内只点燃一盏烛灯,昏黄的烛光在氤氲缭绕的水汽中更显朦胧。

少年褪去衣衫后,露出秀气的锁骨,莹白圆润的肩头,以及平坦光滑的胸脯....

男子玄玉般的双眸倏地黯沉下去,好似天幕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坠入深渊,搭在窗框上的手掌垂落下来,身形朝后跌退了一步。

他垂下眼眸,微弱的烛光照亮他线条紧绷的下巴,薄唇紧抿,容色冷峻。

须臾后,男子决然转身离去,挺拔身影再次陷入漆黑冰凉的月色里,衣摆掀起一阵落寞的风。

与此同时,窗外再度响起夜莺啾啾鸣叫。

窗外刮进来的一股冷风让姜玉竹打了个冷颤,她进入浴桶,将整个身子沉入热水中,只露出一个头。

“英儿,你去将窗户关上吧...”

不一会儿,她锁骨下的肌肤突然浮起一块薄如蝉翼的皮,只见那块皮在水中越来越大,就好似蛇在蜕皮一样,一点点从她身体上剥离出来,最后整块脱落,露出女子玲珑有致的体态。

姜玉竹将软塌塌的假人.皮丢出去浴桶,用皂角仔细清理身上残余的黏液。

苓英站在窗口探头张望,快速锁好窗户,折返回湢室。

“公子确定太子殿下已经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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