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不走了”传到耳朵里后, 温槿愣了一下。
她手抓着面前人的衣服,用力抓出褶皱,下意识反问,又像是在反复地确认:“……真的不走了吗?”
“不走了。”
靳桉仔细吻着她脸上的泪水。
温槿吸了吸鼻子, 分明是应该高兴的事, 现在却觉得更委屈了。
靳桉越要帮她把眼泪拭去, 她眼泪就流得越多。
她嘴巴一瘪, 抽噎道:“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在南厦找了你好久,我去城中村找了你好多次, 朱炎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我……后来城中村也变了, 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她越说越伤心, 只觉得世界上再没有这么坏的人了。
说好了要一起考大学,说好了等她成年以后就在一起,结果等她成年以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里虽然还在讨厌着面前的人,但突然想起自己感冒发烧未愈的事, 温槿又推开还在亲着自己脸的男人, 生怕传染给他。
她把头埋进靳桉颈窝,听到男人沉沉说着对不起。
爱人之间,最难开口的不是我爱你。
而是对不起。
爱可以基于表象,基于华丽的甜言蜜语,但对不起不能。
这意味着要将自己最不堪的、最狼狈的、最赤裸的一面呈现在对方面前,剥开所有的伪装, 露出那颗赤诚脆弱的心脏。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走?”温槿声音闷闷问他。
靳桉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那天决赛, 本来是想去和你爸妈说清楚的。”他低低说。
十几岁的少年尚有一腔孤勇, 在帮助心爱的女孩做到了想做的事情以后, 就想着去找女孩的父母摊牌说明一切。
去说明他们的教育方式并不适合他们的女儿, 去说明自己有能力和女孩在一起,并好好保护她。
“临出门前……”
靳桉顿了下,才开口,“从朱炎口中知道了靳超毅要做的事情。”
若他仍是孑孓一人,靳超毅对他来说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可怕的。靳奶奶已经走了,他不管靳超毅,也不用怕靳奶奶会因此伤心。
但从喜欢上女孩的那天起,那个冷漠暴戾的少年有了软肋。
他可以不畏靳超毅对他的威胁,但不能不畏靳超毅对女孩的威胁。
有句话怎么说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靳超毅这个人一旦撕破脸,就会像是一只赶不走的癞皮狗一样,使出各种手段胡搅蛮缠。
也就是这时,少年才发现,原来自己还并没有能够完完全全保护好女孩的能力。
“所以你……”温槿呼吸加重,眼睫轻轻颤抖起来。
这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所以我带着靳超毅走了。”
那时他一无所有,除了带着靳超毅离开以外,再找不到其它更好解决的方法。
“但现在应该是好一点了。”
靳桉声音沉沉响起在温槿耳侧。
男人似乎是微吐了口气,声线紧张,还有点颤抖:“我有份还算像样的工作,这么些年手里攒下来的钱也能够凑出一份京市房子的首付,也没有喜欢过其他的人……”
“温槿。”他声音有点哑,“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从南厦离开后,他漫无目的带着靳超毅流浪了几所城市,中途靳超毅有发狂过,有试图跑回南厦过,但都被他给拦了下来。
他平静绝望,靳超毅歇斯底里,两人在屋内打得头破血流是常有的事。
直到某天再一次将靳超毅打服以后,他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忽然瞥见了出租屋门下不知道谁塞进来的传单,一些不正经的高考补习机构的宣传。
……于是他又重新参加高考,有惊无险通过政审,报名了京市的警校,带着靳超毅北上。
再后来,靳超毅老了,以前那些酗酒熬夜在身体里埋下的炸弹终于爆发,再也没了能反抗他的力气。
温槿原本还闷闷埋在男人颈窝内。
她慢慢起身,看着靳桉的脸。
“我……”甫一开口,话语又被哭泣的哽咽打断。
她本来还打算说不愿意,“报复”一下男人的不告而别。
但看见男人垂着的深眸,知道那些他在背后偷偷为自己做的那么多的事情后,这句“不愿意”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温槿轻轻蹭了过去,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靳桉额头还有点凉,也有可能是她的额头太烫的缘故。
感受到女孩的靠近,靳桉身体僵了下。
今晚上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净一样。
温槿哽咽道:“我要。”
她想,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有比面前的男人对她更好的人了。
话音刚落,靳桉伸手将她搂入了怀中。
男人的拥抱克制而有力,像是在拥抱着一场随时会醒的美梦。
他声音喑哑:“……那你就得做好一辈子都不许离开我的准备了。”
买回来的粥还是冷了。
温槿抱膝坐在餐桌前的凳子上,听着肚子咕咕叫,饿意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她看了一眼挂着的时钟,都已经凌晨两点了。
从白天中午和靳桉重逢,其实才十二个小时,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发生了好多事。
出租屋里没有微波炉,靳桉正在厨房里,把粥倒进锅里开火给她热着粥。
温槿拿着手机,想起自己发错的请假消息,犹豫着还要不要重新给科室主任发请假的消息过去。
“反正烧都退了,还是回去上班好了……”
她正小声喃喃着,“咯”一声,靳桉将热好的粥放到了她面前。
“病成这样。”
靳桉眼神从她脸上扫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到男人眼底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笑意,“还想着去上班?”
“好得差不多了……”温槿喝了一口粥,暖呼呼的,还没辩解完,侧头咳嗽了几声。
本来就因为哭过声音有点哑,喉咙干干的,现在突然一咳嗽,喉咙疼得厉害,跟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直到靳桉过来轻拍她的背,温槿咳嗽才停止下来。
“但现在和主任请假也来不及了……”
哪有凌晨才给人家请假的道理。
温槿低下头小口喝着粥。
“让你同事帮你请过了。”靳桉说着,又把她放在餐桌上的退烧药拿起来看了看用药说明,然后极其自然道,“等会儿喝完粥再吃一次药。”
温槿猛地抬起头。
“同事?”她愕然睁大眼。
目前她能想到的,两人之间唯一的共同联系,也就是白天中午相亲的时候,靳桉知道秦小月是她同事。
但两人并无联系方式,如果靳桉要找到秦小月帮她请假的话,那还得先经过参闻竹,然后再联系上秦小月。
不知道联想到什么,温槿脸红红的:“那,那不就被秦小月还有你朋友知道……”
靳桉哼笑了声,突然伸出手来,把她试图避开目光而转过去的脑袋扳了回来,单只手抬着她下巴。
“怎么。”男人扯唇,漫不经心笑了笑,“刚才确认了关系,现在就想不认人了?”
温槿脸涨红。
确认关系……
方才就忙着哭和伤心了,现在才慢慢反应过来。
所以她现在和靳桉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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